不净身(6)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闻言,段绪言猝然冷了脸色,转头便直往前殿而去。

——

一道疾风自雪中穿过,随之窜来一阵冰寒,掌事姑姑正欲挑起门帘的手忽然被人拦下,便停在了半空。

段绪言收手恭敬地朝人行了一礼:“冒犯红苓姑姑了。”

萃息宫掌事名为红苓,随罗宓陪嫁入宫后,便一直在旁侍奉,早过了出宫的年纪倒也心系罗宓,不曾想过离宫。

许是来得太急,段绪言肩头挂着的落雪还未拂落,反倒将那身寻常的袍服衬得凛冽。当是赏心悦目,红苓多看了他两眼,问道:“小严公公有事要问?”

段绪言弯起眼眸,露出些笑意:“方才配房闹了些事,这梅花粥便放在后院,唯恐会出什么差错,我就想着再来确认一番,劳烦姑姑了。”

红苓会心一笑,将呈着热粥的食案递过,说:“这些时日贵妃食欲不振,你便托尚食局做了这梅花粥用以调理,也算贵妃平日没白疼你,如今谨慎些也是好的。”

瓷碗被呈往眼前,段绪言用勺搅了几下,便自梅瓣下方寻见了几粒花生碎。可罗宓对花生忌口,误食后便要咳嗽胸闷,这是后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气氛顿时沉降下来,红苓打量了一眼周侧,便将段绪言拉至一旁,小声质问道:“这花生碎是怎么一回事?你要知道,贵妃若是出了差错,你我决计都担不起这罪。”

梅瓣由他采摘,粥自尚食局取出后亦是在他眼皮底下没出过差错,可偏偏此时配房起火,梅花粥无人看守之后又被急匆匆地送至罗宓嘴边。

某人想要陷害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段绪言感受到了挑衅,他借由平日那副温和的皮相,反拉住红苓的手臂,轻拍着安慰了两下,问道:“不知姑姑今日可有见过丁耿?”

——

“嘭”的一声碰响,丁耿被大力推了一把,直往配房里的桌椅上撞去,他撞得发懵,回神时便见桌上摆着碗梅花粥,不及他多想,身后的段绪言已淡然地合起了房门。

此时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丁耿觉出些慌乱:“做什么?”

段绪言笑而不语,径自将一盏烛台挥落往丁耿的床铺上。火苗倏地蹿起,丁耿忙取过手边茶水浇了一道,又把手缩进袖里朝火星处扑打了几下,方才将火拍熄了。

看着一塌糊涂的床铺,丁耿恶狠狠地盯着人:“严九伶你疯了吗!仗着点阿谀奉承的本事,就敢藐视宫规肆意妄为!”

“在丁公公眼里,这便叫疯吗?”段绪言拿起勺子,漫不经心地搅了几下。

“端杯苦茶给贵妃漱口,引姑姑到后院取粥的同时,又赶回配房烧我被褥,就为了趁我不在时往粥里动手脚,丁公公煞费苦心了。”

话落,瓷碗便被猛力掷往墙面,摔碎后又在被褥上泼出一片狼藉。丁耿怒红了脸,正想抡拳时却被段绪言掐着脖子一把摁死在榻上,颊侧碾过的都是方才洒翻的米粥。

丁耿挣扎了几下,可他不曾想到,段绪言平日里瞧着人畜无害,使起蛮劲来竟这般凶狠。

“严九伶!你今日要是再敢对我做什么,我保管让你后悔。”

“我哪儿敢做什么,不过就是想告诉公公一声,”段绪言压低了身子,轻声道,“今日我的床铺睡不得,你也甭想睡了,还有这梅花粥,贵妃吃不得,就赏给你好了。”

“严九伶你!”

一拳砸来,话声亦被堵在了口中,丁耿半天缓不过劲,腮边的辣意还未褪去,便又被人拎起了脑袋。

方才摔出的碎瓷被强力塞进嘴中,丁耿妄想呼救,张口时往外吐的都是带血的碎茬。

喇出的痛意充斥了口舌,丁耿紧捂着嘴,一双眼瞪得赤红,段绪言却毫不忌惮地将那人的头又往下按去。

“丁公公今日可要长点记性了,”段绪言说,“这才叫疯。”

——

房门打开时,外头聚起的人群慌忙散了,段绪言自行去领了罚,便跪在萃息宫外。

跪到夜间时,足边落雪恍若堆高了几寸,野猫不知何时寻来,依偎在他身侧,段绪言垂头看了一眼,用手背去蹭它侧腹的皮毛,反倒从那处触到些暖意。

可风雪半点不饶人,刮完一道,便如同把人的皮肉也割开了一层,段绪言忍着刺骨的寒,合起了眼。

他在想北朔。

他想活着回北朔。待到可以重归北朔之时,他能光明磊落地冠上北朔皇族的姓氏,待来日洗雪了关州战败之耻,他就要成为段承最引以为傲的皇子。

这五年来,他单凭这种信念熬过了每一日,只是在宫廷的禁锢和身份的束缚之下,如今这念头更加强烈地吸引他,要他在这里弱肉强食般地生存下去,直到取得段承最想要的东西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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