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68)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唇齿间残留一点甘甜,阮青洲合唇轻抿,侧首避开触碰时,软唇却无意蹭过那指尖,余下了极轻的一道触感。

有些发痒,段绪言蜷了手指,麻意便往掌心里蹿。

“殿下喝了酒。”段绪言说。

“赴宴总要应酬,避不开。”阮青洲如何都觉得热,只轻攥袖袍,坐直了身。

段绪言半跪在他身前,又背着光,最是看得清他的神情。见他那模样带有几分紧促和仓皇,段绪言腾出些余力来观赏,莫名觉得兴味十足。

他带着这种赏玩的意趣,说道:“殿下尝过青梅酒吗,丁母酿了好几坛子,奴才下回可以给殿下带。”

“不必麻烦,”阮青洲转过话头,“不过提到这个,鲜有人知丁家母子就在风颜楼,如今税银案尚有疑点,丁耿卷入其中,难说他们母子二人往后会否遭到牵连,且先对外瞒着他们的身份较好。”

丁耿已死,案子也没法由他继续查下去,阮青洲还关心他们的安危做什么?

段绪言总对这种程度的善意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试着多问了一句:“这个案子,殿下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阮青洲问:“案子已结,为何还问这个?”

“刺杀殿下的不是另有其人吗,”段绪言说,“丁耿奉命将章炳妻儿的尸体装入箱中,任锦衣卫发现,所以至少在那一晚,高仲博是希望章炳向锦衣卫招供的,但奇怪的是,次日又有人来灭章炳和丁耿的口,若让章炳顶罪是他们原先的计划,高仲博何必多此一举杀他妻儿,逼章炳供出自己?再想丁耿醒来后说的话,高仲博的死似乎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奴才斗胆猜想,高仲博虽有同伙,但那人很可能并不知晓高仲博想做什么。殿下应当也想知道,高仲博与谁为伍,又有何目的吧。”

阮青洲没有即刻回答他,神色渐也平静下来,再一挪眼,视线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扫过,出神那般逗留了很久。

“你记得高仲景吗?”阮青洲突然问了一句。

段绪言道:“记得,高家二公子墓里埋的是副空棺,但此事似也并未传开,大理寺没有一并查清吗?”

阮青洲说:“我让赵成业把此事压下来了,不外放消息,对大理寺也只称是高仲景的尸骨及陪葬品失窃,所以这桩盗墓案也就可以由锦衣卫继续查办。”

“殿下不放心大理寺?”

“不是大理寺,是交由大理寺之后,能干涉查案的就不仅仅是锦衣卫了,但我还想知道,高仲博甘愿替死的缘由,是否与此有关。可碰巧的是,如今高府的下人均是在三年前被换来的,高仲景之事问不出所以然。”

阮青洲止了声,看向他。

“说到这里,你能清楚我在顾虑什么吗?”

那双眼中多了种试探,段绪言敏锐地觉察到了,却坦然地将匿在丛林里的身躯暴露给他。

段绪言说:“高仲博身为朝中二品大官,理应不会在权势上受到胁迫,但他家中仅有一个胞弟,高仲景又是高家太夫人搏命诞下的,所以他替人戴罪最有可能就是为了高仲景。而高仲博特意更换府中下人,如此欲盖弥彰,反倒印证了三年前高府中确实发生过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秘事,所以高仲景假死入棺是真的。”

阮青洲的眼里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段绪言品着,继续道:“但恰在高仲景下葬那年,丁耿被冒顶入宫,要让冒顶那人顺利避过审查,高仲博定然要与司礼监打好关系,再想此次税银案中高仲博的举动,他刻意牵涉进了工部户部,宦官那方弃卒保车,受损最少,如此大致排查一番……殿下或许在担忧,高仲博护着的更可能会是东厂或十二监的人,要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何联系,最好暂将高仲景假死一事当做盗墓案来查,如此一来,案子的主办权也能留在锦衣卫手上,不必担忧东厂插手。”

阮青洲稍眯起眼,逡巡似的看他。

“你一直都很聪明,”阮青洲说,“刘客从很会看人。”

段绪言只浅笑,说道:“奴才方才入宫一年有余,便得此赞许,殿下会觉得奴才是个威胁吗?”

阮青洲不否认。

段绪言的确是个威胁。一个逃难少年、青楼乐人、东宫内侍,自钱宅命案那时才跟在他身侧,如今却已对案情有了一套符合逻辑的猜想,实在是天赋异禀。

这人有不符合身份的冷静又聪颖,仅是露出一点微弱的锋芒,阮青洲便能感知到,这会是一把不好驾驭的刀。

可阮青洲需要这把刀。再重新培养一个可当作心腹的宦官,就要避开阉党的爪牙,从选人到用人,耗时太久。对他来说,若想趁早从刘客从手里拿下东厂,严九伶就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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