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82)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阮青洲说:“只是被剑刃轻擦了一道,没什么大碍,是儿臣不精武学,让父帝心忧了。”

阮誉之抬目看他一眼,将手中橘皮朝他轻轻扔去。

“知道让朕心忧,你就不该屡次犯险,朕瞧你那心便同……”阮誉之暗自吁出口气,放低了声,“同你母妃那般收束不住。”

阮青洲摸着手中橘皮,久久不语。

阮誉之轻咳一声,将橘瓣掰开,放往他手边,道:“夜里还需登楼赏灯,你且回去休整一番……对了,送去东宫的那几批折子,朕瞧你看得也快,现今允你多歇两日,先好好养伤,司礼监和雨仁观自有锦衣卫、大理寺去查,但……罢了,有些话到时再说也不迟。”

阮青洲说:“父帝是否想说,梁奉既能坦然接受审查,此次就算彻查司礼监,也不一定能查出结果。”

阮青洲顺手扯净橘络,将橘瓣放在皮中递回,道:“那些人蓄意刺杀,便要考虑到失手的后果,不会当真任由锦衣卫轻易寻到证据和线索。况且今日挖出的尸体与儿臣遇刺之事毫无关联,却直接将梁奉牵扯进税银案,好似就是在用刺杀太子的噱头,引导锦衣卫去调查梁奉。可就算梁奉与税银案有关,年前听得大理寺查案的风声时,也早该有所准备,所以对于此次审查的结果,儿臣并无太大的期望,今日来寻父帝,为的也不是此事。”

“父帝。”阮青洲行至他身前,掀袍跪了地。

阮誉之问:“何意?”

“前夜儿臣会去城西,是因为渎神降祸一说在宫中广传,儿臣担忧太后不安,才自作主张出宫打探。”

阮青洲伏身行礼:“儿臣前往城西并非受严九伶所惑,遇刺一事也与严九伶无关,儿臣恳请父帝,赦他无罪。”

——

冷水猛然泼了面,水珠自脸颊下淌,同身上腥血搅混起来,便往伤处渗进去。

段绪言被绑在刑架上,被水沾湿的眼睫因痛抽动了几下,才缓缓睁起。

“退下吧。”刘客从摒了旁人,靴履往前一扫,将地面上的刑具踢开,才径直走向段绪言,伸手将他的下巴抬起。

这等好的姿色,自是连受过凌辱后的模样都是惹人疼惜的,可却偏偏叫人看出点淡淡的不屑,多傲啊。

刘客从轻笑,道:“瞧,疼得嘴都白了,那群宵小下手真是不知轻重,头一回见这阵仗吧,怎不见你生怯呢?”

段绪言尝着齿间的血腥,冷冷地抬起眼,竟也笑了起来:“公公亲手赐的恩惠,我当要,受宠若惊才是。”

那人眼中的冷酷和狠厉头一回不带掩饰地露出来,刘客从不免生出几分怯意,便伸手拨了拨捆在他身上的锁链。

“九伶啊,督主还是心疼你的,你不会怪我吧。”

段绪言眼中冷漠,嗤笑道:“公公若真有半点心疼,怎会叫东厂的人亲自掌刑,这般不留情面,是想让我交代什么呢?”

刘客从只是笑:“你说呢?”

“问风颜楼丢的那块帕子在哪儿吗?”段绪言说,“从那时起,公公就开始怀疑我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公公做事滴水不漏,我只好奇,”眼中笑意猝然冷了,段绪言略觉无趣地看着他,“若太子会出面保我,公公打算寻谁替罪?”

刘客从又当对他另眼相看,颇感兴趣地打量着他。

刘客从说:“你果然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这般叫人喜爱,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

段绪言不以为意,道:“我最大的把柄就落在公公手上,是生是死不都是公公一句话的事吗。”

“是这么说没错,所以,我要用这个把柄,和你做个交换。”

铮声清亮,刘客从噙笑看着他,手中已多出把刀身锃亮的匕首。他捏着匕刃,摸过那点冰凉,抬眸看向段绪言,神色已然肃起。

刘客从说:“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若能活着走出刑部大牢,你当然可以继续用假宦官的身份留在宫中,但前提是,你要帮我拿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

原来是为了这个。

段绪言说:“公公虽然身为东厂督主,但身旁可用之人想必多数都归属于梁公公吧。梁公公掌管东厂多年,让位时东厂并无人事变动,他看似将东厂督主之位让给你,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利用东厂监视着你,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

像被兜头浇了一盆水,光鲜亮丽的假面均被冲洗尽,刘客从眼神微变,脸色更加沉郁。

“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手头上就是缺少像你这样的可用之人,”他轻转手中刀柄,刀尖自段绪言的衣衫上划,极轻地,自腹部挪向了心口,“但这尖牙利爪的,不约束约束,只怕哪天反咬一口,会害得我连命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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