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明临杞亲手给长宁苑院门落了锁，院墙外一小片竹林被寒风所扰，竹枝摇曳，叶片簌簌落下。明临杞微仰起头，接了一片竹叶在手，掌心收拢，却被竹叶边沿细小锯齿划破了皮，渗出丝丝鲜血。

从前他与母妃住在此处，他居雅月轩，纯贵太嫔在素宸苑，不近不远的距离，他每半月去向母妃请一次安，母子二人平日里互不相扰，如此过了这么些年，他也未曾觉得孤寂。现在不过是少了个本就不属于此的叶序年，他却惊觉淮王府甚是萧瑟，了无生趣。

“罢了……”

明临杞松了手，沾了血的竹叶自他掌心落下，跌入尘埃。

第32章 血债难偿

刑部大牢内血气弥漫，叶序年被绑在刑架上，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昏昏沉沉间，一盆辣椒水当头泼下，将叶序年浇了个清醒。

伤口顿时如烈火灼烧般疼痛起来，叶序年咬牙撑着抬起头来，只听身边人恶狠狠道：“别装着一副死鬼样子，赶紧醒醒，我们季大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着紫色官服的年轻男子缓步踱入刑房。来人步履稳而轻，所到之处皆飘过丝缕幽香，连血腥气都因他淡去许多。行至刑案旁，男子顿住脚步，淡声开口：“你们都出去吧。”

提刑掌事瞧了他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碍于官阶并未多言，起身带着手下离开了。刑房沉重的铁门在背后关上，季延哲立刻走到刑架前，将叶序年身上的锁链解了下来：“阿年，你怎么样？”

“季大哥……”叶序年看着那张与季延飞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难辨，闷咳了几声，“是延飞叫你来的吧…”

季延哲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倒了杯温茶给他润嗓：“是，阿飞听到消息便从长州来了信。原本韩大人想将你关押在御史台，还是黎大人说不合规矩，跟韩大人在御史台闹得不可开交，趁乱托人将你送来了刑部。只是不巧我这几日出了官差，今晨回府才看到阿飞的书信，叫你受苦了。”

叶序年颤着手将茶杯搁在桌上：“无妨，小伤而已。”

“你唬谁呢，刑部的手段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季延哲抬手撩开他散落身前的湿发，“等下我会派人将你送去牢里，那间牢房东南角的草席子底下是活石板，石板下有条地道，你沿着地道出去，沿着巷子走到东街口，我安排了马车接应你。”

叶序年似是受刑太久，一时没听明白季延哲的话，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私放他离开。叶序年心中甚暖，垂眸轻笑了笑：“多谢季大哥好意，不过我这腿只怕走不了。”

季延哲闻言一怔，低头看去，才发现叶序年膝间一片血红，布料与皮肉黏连，被雨水和辣椒水接连冲刷过的伤口早已溃烂。

只不过他仔细一瞧，却觉得这伤不像是刑部的刑具所致，又想起叶序年来皇城之前似乎在长州赈灾：“你这腿，是在长州伤的？”

叶序年兀自摇首，眼前恍惚闪过那日在雨幕中瞧见的满目愤恨的明临杞，胸口一阵抽痛，良久才道：“是淮王府的鞭笞。”

季延哲大惊，声音却还是轻柔的：“淮王殿下竟对你动用私刑？！”

看他这副样子，想也知道季延飞平日在家书里都写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叶序年抿了抿干涩苍白的唇，道：“是我欺辱殿下在先，殿下气恼责罚于我，也是应该的。”

季延哲倒也无意打探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事，只是不曾想那传闻中如琢如磨的翩翩淮王，竟是这般残暴之人，对着自己的夫君也能下如此重手。

“既如此，我先让人每日给你送些伤药，再想法子给你请个医官来。”季延哲叹了口气，皱眉看着他溃烂的伤口，“我瞧着你这伤怕是还伤了筋骨，不能再拖下去了。”

叶序年额前细汗密布，从洛都到皇城一路颠沛流离，又几番受刑，他身上的伤口早已发了炎症，引得高烧不断，却无人在意。

他从未觉得自己身体这般虚弱过，整个人都有些飘然，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劳烦季大哥替我操心了。”

“行了，就凭你小时候追在我屁股后面喊的那几声‘阿哲哥哥’，我也不能不管你。”季延哲轻轻拍了拍他瘦削的脸颊，“此事牵扯云家，黎大人不好插手，但我和阿飞定会竭力救你出去。”

叶序年眼眶微热，喉间哽咽难言：“季大哥，此事与季家无关，你与延飞不必勉强，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救不了又如何，我贱命一条，死便死了，无须赔上你们的性命。”

季延哲蓦地冷了神色，手上力道稍重：“傻话，你爹从前便是这样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