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子

云府。

院子里传来阵阵孩童嬉闹声，明明已临近中秋，两个孩子硬是跑出了一头汗。

三少夫人程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澜儿，跑慢一点，让着点弟弟。”

云司澜闻声跑了过来，拽着袖子抹了把汗：“阿娘，就快中秋了，小姑姑和小叔会回来吗？”

云司良跟在云司澜屁股后面，懵懂地看向四少夫人温氏：“娘亲，小姑姑和小叔是什么？”

云司良比云司澜小了四五岁，他出生时云锦澈已搬去了湛王府，没过多久云姝妍又嫁入了延永侯府，自然对他们二人无甚印象。

温氏摸了摸他的头，将小家伙抱在膝上，从丫鬟手中接过手帕替他擦汗：“是你小爷爷家的孩子，良儿没见过。”

“小姑姑已经嫁人了，就不能和我们一起过中秋了。你小叔在湛王府，他若是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程氏给云司澜倒了杯水，叹道，“说起来，老太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这郡主和世子也不说回来看看。”

程氏身后的丫鬟嘟囔道：“夫人也说了，人家是郡主和世子，一个嫁到延永侯府还是下嫁，另一个说是拜湛王为师修习武功，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巴结湛王…”

“流旖，慎言。”程氏装模作样地提点了一句，但她心里清楚，整个云府，除了三房，怕是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

流旖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曲槿苑。明卿蓉正在后院临水台抚琴，闻言并未有任何波澜。

“公主，自从您嫁入云府，不知受了多少风言风语。前些年还好，大房二房就算心里不平，也都是在背后嘀咕，哪敢拿到人前来说。如今陛下一病，她们愈发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韩嬷嬷从前是在太后宫里伺候的，自打明卿蓉出生，便被太后指来照顾公主，看着她如何在宫里无忧无虑地长大，养成了知书达礼的公主，又看着她是如何一意孤行嫁入云府，成了三房老爷的续弦，受尽委屈。

如今太后年迈，陛下卧病，云府的人便猖狂起来，忘了当初是如何受了皇室恩典。

一曲终了，明卿蓉指尖摁住仍在颤动的琴弦，止了袅袅余音，眉头微皱。

“早些年在府里我并未听过任何闲话，想来都是姝妍和澈儿承着。”明卿蓉起身，缓步行至临水台边，“如今皇兄病重，二皇子代政，她们便觉得我失了靠山，可是她们都错了。”

秋风寒凉，白羽披风飘然簌簌。午后的阳光带着浅金色落在她身上，让人产生了一瞬错觉。

她仿佛一只被困顿在宅院间的凤凰。

然而那不过只是旁人眼中的她。

明卿蓉眉眼清澈，淡笑：“嫁到了云府，我的靠山就不再是母后和皇兄，而是老爷。”

韩嬷嬷先是眉头一皱，随即释怀。

“公主自小便是这样的性子，对待什么人都宽厚亲和。世子倒是随了公主，随遇而安，不争不抢的，跟公主一模一样。”

明卿蓉抬手搭上韩嬷嬷的手腕，往后院走去：“澈儿自幼乖巧，说什么他都听，去了湛王府也从未惹过麻烦。倒是姝妍……”

提起云姝妍，明卿蓉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

韩嬷嬷忙道：“郡主聪慧，为人正直善良，不会吃亏的，公主不必忧心。”

明卿蓉嫁入云家多年，对云老夫人唯一不满意的地方，便是老夫人重男轻女。

“当年若非老太太偏宠那个逆子，姝妍何至于年纪那么小就被送进宫里。”提起陈年往事，明卿蓉眼角微红，“又何至于…被皇兄利用，下嫁延永侯府。如今，本宫就是想见上她一面，也是难了。”

韩嬷嬷心里何尝不惋惜。从前云姝妍在云府里时，她便常常觉得仿佛看到了幼时的明卿蓉。可后来，宫中再遇，却是认也不敢认了。

“公主宽心，郡主嫁到延永侯府，虽是……但延永侯是真心爱慕郡主，定会待她好的。”韩嬷嬷安抚道，“公主若是烦闷了，依奴婢看，不如把世子接回来住一段。”

明卿蓉神色稍缓：“也不知当初姝妍为何执意将澈儿送去湛王府。”

“四年前，云老夫人忽染重疾。二爷不想着给老夫人治病，马不停蹄地去请了昌国公夫人回来。郡主虽人在宫里，但云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郡主的眼睛。那种情况下，若云府当真变了天，世子生性温良，留在府中只怕会受了二房的欺负。”

韩嬷嬷说的在理，明卿蓉也心知肚明，只是觉得这两个孩子太过懂事了些，她这个做母亲的半分责任都未曾尽到：“罢了，你派人去湛王府上递个话，就说澈儿生辰在即，本宫思念孩儿，想让他回云府住几日。若湛王不允也不必强求，毕竟，他是澈儿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