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澈觉得自己下颌骨都要被捏碎了，但语气依旧平静：“那，殿下要杀了末将吗？”

赫连清宥手上力道骤然一松，还没说完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他怎么舍得。

当初云锦澈是如何一点一点在他怀里没了呼吸，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只觉自己半条命都被带走了，又怎么会让他再死一次。

赫连清宥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我不会杀你，澈儿，我真的好想你。”

云锦澈一言不发，甚至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赫连清宥抬起指尖，轻轻摩挲过他被咬红了的唇瓣，声音柔了下来：“抱歉，是我唐突了。”

云锦澈这才推开他，站起身来：“殿下若无事，末将便告退了。”

“你别走，不许走。”赫连清宥抓住了他的手腕，像个闹脾气耍无赖的小孩，“澈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八年了，你连再见我一面都不愿吗？”

其实以云锦澈现在的实力，只要他稍微用点力气，便能轻易甩开赫连清宥的手。只是他踌躇片刻，发现自己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舍不得对他有一点点不好，便安静地站在原处：“殿下，云锦澈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死在您的怀里，您忘了吗？”

……他当然没忘。

那种撕心裂肺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澈儿，我错了。”赫连清宥站起身，从后将他拥入怀中，“是我错了…只要你能回来，我定当着全天下人，将你风风光光地迎进摄政王府。澈儿，我至今未娶，这王妃之位我只属意于你，也一直为你留着，就连陛下都知道。只要你点头，陛下会为我们赐婚的。”

云锦澈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一股酸涩翻滚着涌上来，哽的他喉头发苦。

曾经他最想要的，可望而不可求的，耗尽满腔热情与爱意去追求的，在八年后的今日，被那个人轻而易举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现如今，他不稀罕了。

云锦澈学着他当初的语气，讽刺道：“娶一个男妻…殿下不嫌丢人吗？”

赫连清宥怔忪片刻，想起这是自己当年说过的话，悔意顿生：“迎娶心爱之人，有何丢人？何况陛下赐婚，无人胆敢非议。”

云锦澈心念微动。

心爱之人吗？

原来他赫连清宥，也是会讲情爱的。

事已至此，再纠缠下去便没有意义，还不如早些把话说清楚。

云绫霜初来皇城，此前又没怎么见过叶君亦和云潇婉，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有楚铭予陪着也说不准会害怕。云锦澈心里担忧，急着想回去陪孩子，忍了半晌，还是从赫连清宥怀里挣了出来。

他问了一个自己当年没有勇气问出口的问题：“殿下，你爱过我吗？”

赫连清宥站在他身后，没有半分犹豫：“我一直爱你。”

云锦澈背对着他，轻轻勾起了唇角，也不知是开心还是觉得可笑。

“殿下，如果你的爱能来的早一些，当年哪怕你真的谋权篡位杀尽天下人，死后一起下地狱我也会跟了你，不离不弃有什么难的？可是现在我明白了，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真的很难。殿下当年，就是这种感觉吧。”

云锦澈捡起红绸，将其重新覆在了眼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赫连清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的意思是，他已经不爱了吗？…

第68章 身份

果然不出云锦澈所料，小姑娘一开始还和叶家的弟弟们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任楚铭予怎么哄都不理人。

云潇婉拿了甜点来，小姑娘也只是红着眼睛说了句“谢谢”。

在她四岁那年，北边夷国来犯，云锦澈随楚彦出征抗敌。那一战凶险万分，北藩军几乎全军覆没，楚彦和云锦澈拼命杀出重围，带着残余部下回到北藩阳。

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凑不出半条命，均是奄奄一息，云锦澈直接被银枪刺穿腹部挑下了马，险些被扯出肠子来。幸而燕慕歌医术甚高，没日没夜费尽心力，才把两人从阴曹地府给拉了回来。

那几日燕慕歌忙着煎药，没顾上照看云绫霜。小丫头许久未见云锦澈，听说舅舅回来了，急匆匆跑到云锦澈房里，一路上未有人阻拦，结果一进门便看见了昏迷不醒的云锦澈。身上伤口虽已处理妥当，但染血的衣物和绷带都扔在一旁，把小丫头吓坏了，扑到床边想摇晃他的胳膊把人叫醒，又怕碰疼了他，只能眼泪汪汪地喊着“舅舅，舅舅”。

她年纪太小，不懂什么是生死，只是觉得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对她不理不睬的舅舅太可怕。

哭声最终引来了丫鬟，要把她抱出去，小丫头怎么都不肯，硬是在云锦澈床边赖着一直到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