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衿手指摩挲着，夏侯煦价值不菲的衣衫，手之所及，绵软柔和，上面的花纹不是绣的，是耗费无数人力织出来的。头上的玉石束冠衬得他容颜昳丽。

面对这样的人，她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他听得懂自己是因为碎银几两才到听风轩下的棋。

“你还不说吗？”夏侯煦问道，“不说的话，我就这样将你抱回我的府邸。你知道的，我的名声在京城坏透了。经这么一遭，你身上就有了污点。”

裴衿没想到夏侯煦会采用这样的方式“威胁”她，着实令她哭笑不得，“哪有你这般威胁人的，我若是一个寡廉鲜耻之人，定然是要利用九皇子名声的，好的坏的酸的臭的，来者不拒。”

“如此这般，你还不如将我投进牢狱，受过九九八十一道刑罚，那样来最是痛快，何必要搭上自己。”

“月见裴郎，你还真是不坦率。”夏侯煦将裴衿放下，他做不到夏侯熹那样狠辣决绝，更做不到太子兄长温和仁善。

“刚才夏侯熹将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对于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肯泄露半分。我若不是与你相处过二十几日，辨识你的声音。也不能将京城声名鹊起的棋魁复生与罗市街五品官员家的庶子联系起来。”

“寻找沈晔，查办浮山铁矿案，若非我主动，你或许永远都不会关心我是沈家的沈晗还是皇帝的儿子。”

“月见裴郎之名对你来说，你也不甚在意。当日若不是我主动提出让你与兄长二人对弈，你怕是一路上都不会与我二人产生交际。”

“那我换一个问题。”

裴衿吃软不吃硬，将她逼急了，会记仇的。改日翻出旧帐，想她的心智和才能，可有他好受的。

夏侯煦语气一转:“要我如何待你，才能换来你半分的坦诚相待。”

裴衿拿起桌上的面具戴上，走到窗边，掀起窗户。

窗子打开的一瞬间，春日的余晖驱散了整个房间里压抑，银制的面具映上了橘黄色的光晕，裴衿整个人沐浴上暖色霞光，满身的寒冰霎时瓦解。

柔声说道:“殿下，我来回答你刚才所问。”

这个男人似乎在探索她，但她却不讨厌。是因为这个男人眼瞎吗？

相处了二十几日，睡在他旁边，他刚才还抱着她。都分不清她是男是女。喜好华服美人，纨绔不堪，陛下的九皇子跟传言中有误。

还是因为……

让她体会了连作为棋魁复生都不能体会到的，一直压抑自己的。却又是作为人必须要满足的自私的欲望。

裴衿从夏侯煦身上体会到了成就感。女扮男装成功的成就感。

从不谙世事，锋芒毕露变成了事事操心，以求想的周全。行为上不得不守拙藏锋，压抑着自己的天赋，生怕一个不小心引来灾祸。

“为何会选择隐藏身份，在听风轩与人对弈。”，裴衿重复了一遍问题。

“殿下刚才又救得我一命，两次救命之恩足矣换得裴衿的坦诚。”裴衿歪了歪头，问道:“回答问题之前，我想问殿下，除去这次查办浮山铁矿案，有没有出过京城。”

“我在跟你一般年纪的时候，因年少轻狂，做了一场错事，也曾同你一样隐藏身份，改换姓名，在西北军中呆过两年。”，夏侯煦将裴衿的面具摘下，露出光洁如玉的脸庞。“我应当算是出过京了。”

脸上一空，裴衿摸了摸脸。又看了看窗外，所幸在听风轩的三楼，无人能看到她的容貌。

夏侯煦的手很大，手掌很厚，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惯了的手。就连他平日里放在手中的扇子都要比寻常的大上几分，面具在他的手中显得很小。

裴衿也被第一印象给害了，单单凭借一身衣服，一副容貌给迷惑了。

“西北军条件要比寻常军队艰苦的多，昼热夜冷，天气恶劣，甚至黄沙漫地，寸草不生。那殿下定能理解裴衿的感受。”，裴衿没想到夏侯煦会有这样的一段经历。

本来想给他普及一些百姓疾苦的知识，再去回答夏侯煦的问题。

“在下之所以要戴上面具，隐藏身份，与人对弈，是因为棋魁复生每胜一局棋，有五十金的奖励。”裴衿说，“很俗气的动机，这也是我说不上棋道的缘由，在棋盘上，我只会输赢，不会论道。”

棋盘之上，只会输赢，不会论道。难怪沈晔评价裴衿是心思纯净，个性执拗。一个下棋只想着棋盘的人，心思怎么不纯净呢。

“什么时候开始的。”夏侯煦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顿了一下又道:“开始在听风轩下棋的。”

“应当去年的冬至，听风轩摆出棋局，开出二十金到一百金不等做奖励供人破解。当时，京城的冬天要比锦州冷，冬日炭火，食物，衣服还有我生病时的汤药，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