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暗卫(75)

作者:六九名为 阅读记录

每每思及此,他心头都会在狂跳不止,面前不断浮现卫凌浑身是血倒在他怀中的画面,那一刻的撕心裂肺仿佛烧红的铁烙压入心脏,让他在每一次闪回的瞬间都止不住地全身颤抖,一次又一次堕入十八层地狱,重温卫凌死去那一刻灵魂抽离般的痛楚。

先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一个人情动至此,身体却抢先一步做出反应,日益深切的悔恨凌迟着他自以为是的傲慢。十年血海沉浮,他以为的铁石心肠,如今看来不过是未至伤心处而已。

“明日天色有变,风雨欲来,还是今日出发为上。”弥先生语气坚决道。

呼延云烈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他不愿让弥先生就这么带走卫凌,刚失去过他一次,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再次放手!

“芸芸众生自有其命数,世事十之八九不能如人所愿,切勿贪念太多。”弥先生苦口婆心道,“你走好你的王道,我替你扫清业障,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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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先生走后第二日,呼延王重整月氏铁骑,又连夜下调令,从关外调来五万精兵。

浩浩荡荡的银甲雄兵来势汹汹,不仅是赵国,南方列国皆提心吊胆,明眼人自是早早看清局势——呼延王的野心,绝不只是到赵国而已。

呼延王手握重兵,然而这仗打得并不容易。南方诸国自不会坐以待毙,十余个小国合纵联横,抛下经年的恩怨,齐力协力对付月氏。整整四月,才让原本就因为赵国之战损耗不小的月氏铁骑勉力取胜。

呼延王本想乘胜追击,快刀斩乱麻一举拿下南方苟延残喘的几个小国,他存了私心,想尽快把仗打完。

但弥先生飞鸽穿书,信上只有一句话:切勿因私念罔顾人命。硬生生打消了他继续南下的念头,又花了三月修整军队,才开拔大军,肃清残余诸国。

一年后,呼延王统一天下,改国号为月氏,定都昌洺,离药灵谷不过半日马程。依前朝旧制,月氏实行郡国并行制,分封之后,许明山做原齐国与赵国地界的异姓王。时隔五百年,关内关外再次被纳入同一张版图。

登基之后,呼延王连夜奔袭前往药灵谷,庆功宴都没到场,此后数月,大小朝事皆由陆相代理,朝中难得能见王上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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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晴朗,日照高头。

呼延云烈拜会弥先生后,径直往后山去,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一方洞穴,狭窄的甬道七弯八拐,人猫腰扶壁才能在其中穿行。

甬道的尽头是一片开阔带,上头开了天井,被藤蔓缠绕,只有斑驳的阳光落下。洞内温度比外边低上不少,七月的热天里,里边凉得如十月深秋。

天井下方的石床上躺着一人,边上的凸起的岩石那坐着一小厮,正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床上人的一缕乌发,见呼延云烈进来,识趣地退到外边,将地盘留给二人。

呼延云烈一撩衣摆,侧坐到石床边,以指为梳理好床上人被弄乱的鬓角,又执起那人冰冷的手,自言自语道:“这几日国事繁忙,南边又有人起事,这才晚了些时候看你。”

床上人一袭素色白衣,露出的地方肤色苍白如雪,唯有手背上一点蜿蜒的青紫给人添了几分生气。

“到今日,你已睡了一年余四月。”呼延云烈的手背轻柔地摩挲着卫凌的侧脸,指间的温度稍纵即逝,瞬间就被一阵冰凉覆盖。

“弥先生说,你大概是醒不来了,让我放你入土为安。”

“朝中也有些老家伙劝我纳妃,你若再睡下去,我便如了他们的愿。”

洞穴中回荡着呼延云烈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人接他的话,也没人回应他,一会儿的功夫,声音便消失在甬道深处。

“罢了,不气你了。我已将叔父的嫡子立为储君,待朝堂安稳便广告天下,到时候无人再会催我纳妃。”

呼延云烈起身去拿木桶,走到小池那儿打了些水,从衣袖中扯出一块帕子,手摸上卫凌腰间系带,慢条斯理地解开。

惨败如纸的身体上遍布着伤疤,有些已是陈年老伤,疤痕生硬凸起,横亘胸膛,有的则泛红凹陷,只消一眼可猜到受伤时的惨烈。

第一次替卫凌擦身体时,他僵在原处许久。模糊的视线让他看不分明这具身体上到底有多少伤疤,只能听见“啪嗒”的轻响,看着自己的泪珠在遍体鳞伤胸膛上绽开。

这些伤疤有多少是出自他手?又有多少是因他而生?

是那交错的鞭伤?还是那从腰腹裂到胯骨的刀伤?

他的心仿佛被人捏在手中狠拧。

每一道,卫凌身上的每一道伤都因他而生。旧伤是因为护他,新伤是因为顺他。十年,他给卫凌的,就只有这一身丑陋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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