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144)
“你是说,……我是饿的?”
“陆庄主身体强健,不必担心,虚到这个地步还能独战满山匪寇,若换了他人怕是连敌人的影子也见不着。但你若是这么糟践下去,一切也很难说。”
许初语气平静和婉,但措辞这么重,就显得冷淡极了。陆元朗看着眼前人,不知许初是关心他,还是嫌他添了麻烦。
哦是了,许初是关心北境的安危。
陆元朗心中苦涩,默然不语,也只好安慰自己,至少他的能力和作为许初还是认可的。许初不是没跟他贴过心,是他自己弄丢了,哪那么容易找回来。
“你多久没睡好了?——喝醉了不算。”
陆元朗语塞,不敢回应,只好说到:
“我今后改。”
许初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身子是陆元朗自己的,纵使他曾经尽心竭力地为其治疗,甚至用自己的健康去换,但他已决心收回心意,陆元朗爱怎么糟践都与他无关了。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他向来看得开。
“睡前再吃一颗丸药,早些休息。”许初将一瓶安神丹给他。
“遂之,”陆元朗坐在榻上轻声问到,“你能把寒毒还给我吗?”
许初神色一滞。“我体内的寒毒已经消解了。”
“真的?你若不舒服,我传些真气给你。”
“真的。你快吃了药休息吧。”
“遂之,”陆元朗敛容,语气郑重,“不要再为任何人用代桃,包括我。”
许初笑道:“我知道。”
那笑容里满是自嘲和无奈。陆元朗看着许初回房已经多时了,还在思索。他知道,像许初那样皎洁的真心是不会拿出来第二次的。陆元朗自问,他遇上的若不是许初,在酉郎之后必然也会将这份痴心收了,再不会付与他人的。
他立刻去找许初,尽管头晕腿虚,一路扶着东西也要赶快去说,不料一掀帘子正见许初在换衣服。
“遂——”
许初猝不及防,连忙转过身,将衣服披上。
陆元朗愣住了,反应过来赶紧退出去。他想起许初方才抽出手的样子,自然明白对方现在是不愿跟他有任何亲密接触的。
乡间的房屋室内没有门,就挂了帘子遮挡视线。床榻也不过是砖石、木板搭建起来的,没有悬挂帘帷。
“抱歉。”
陆元朗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方才的一瞥像版画一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许初坐在黑暗中,脊背在透窗而来的月色下光洁如雪。
他想起自己身上骇目的伤痕是见不得光的。那一晚也是这样月色晴朗,他抚摸着因毒物而迷乱的人,感到自己对肌肤相亲的渴望也被揭发了出来,却死活不愿露出自己的胸膛,仿佛两厢对比之下就坐实了他此举玷污的本质。
片刻后许初穿好衣服让他进来。
“什么事?”
陆元朗凝神静气。“遂之,我是想告诉你,我不是要你像从前一样待我,只是希望有个机会,让我可以那样待你。”
许初是身心俱疲,方才就不愿跟他过多纠扯,现在好不容易收拾心情要睡了,听陆元朗又这样说,不禁无奈叹道:“我真的很难相信。”
“那遂之觉得我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许初想了想,坦诚地说:“那对我也不重要了。”
他不想再去猜测陆元朗的心思,这人机心如此深重,岂会轻易让他看清。他已经够累了,没心力再去辨这些是非,以后也不想猜了。
“……这是什么意思?”陆元朗轻声问,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不可置信。难道,许初已经不喜欢他了?
许初冷下脸道:“药吃了吗?”
陆元朗不答,他仍在竭力地梳理和思考,试图弄明白许初的心思。良久他开口说到:
“遂之,我之前对你多有隐瞒,一来是我天性如此,二来也确实有很多心思不愿令你知道。今后我不会再瞒你。你心中有什么疑窦,盼你能告诉我,毕竟,我也不是样样都能猜到。若只是压在心里,时日久了芥蒂也就多了。”
许初不得不佩服陆元朗的练达之处,即使他这样回避含混,陆元朗也能找到他心中的缝隙,精准击中他。
陆元朗语气诚恳,眼神坚定而热烈。被喜欢过的人这样看着,很难不动心。可他的真心已经破碎,陆元朗却想从黄沙中打捞出来拼凑完整。他这条鱼已经离岸,陆元朗却晃荡着钩子非要再把他钓上来。
许初疲惫地长叹一声,阖眸道:
“你就放过我吧。”
陆元朗不敢逼得太紧,见许初心绪不好,只有将满胸的波涛捺下。
“……天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那一晚来,不禁顿住步子,就背对着许初说到:“遂之,邬氏的事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你——那天晚上,我本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