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58)
还未及问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进来,那李大官人便迎上去叫“母亲”。
“听说又来了个神医?看得如何啊?”
许初行了礼,说到还没请脉,那老妇便在一旁坐着看,陆元朗则打量了这老妇几次。
稍一切脉许初就变了脸色,缓缓收回手,同陆元朗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初请他家人到外面谈话,避开病人。
“恕在下无能,娘子的病,恐已无回天之力了。”
“你这混子!午时明明说可以治得!怕不是拿爷爷开心呢!”
陆元朗道:“你好不明理!我们若想骗你,随便开几服补药就是了。这是我家先生心地无私,这才以实言相告!”
许初继续道:“你家娘子的病与生产无关,是中了慢毒,如今毒已侵骨,救不得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产下的死婴身上应当是青黑的。”
那姓李的先是一愣,随后发作道:“好好在家里待着,怎么会中毒!分明是你这江湖骗子信口胡说!来人,给我打出去!”
一众家丁显然早已等候在暗处,此时一涌而出,手上都拿着棍棒。
陆元朗挡在许初身前:“谁敢?!”
“给我上!”
家丁扑了上来,陆元朗长剑一挥未伤一人,剑气却逼得众人倒退了两步。
“儿啊!”那老妇走了上来,“你好不晓事!既看不好,人家也未曾诈骗我们钱财,让他们走就是了!”
“母亲,你不知道,今天在茶棚——”
“你这样,以后谁还敢再给媳妇看病?”
那男子听了这才罢了,许初松了口气,却见陆元朗盯着看老夫人看。
二人从李家出来,许初叹气说到:“元朗莫怪。我虽有办法给她续几天命,然而看她那毒是经年累月所致,下毒的人必在身边。我若让她有些起色,引得那人再次下手,反而害了她。师父曾有教诲,害人的事是不可为的。”
“遂之何必道歉,原是我胡乱答应他的。既有先师遗训,自然以你为主。方才你可见那老夫人的神情举止了?我怀疑下毒的人就是她,至少她也是个知情的,所以你说出下毒来的时候,她急于放我两个走,怕深究下去露了馅。”
许初惊诧,忙问到:“元朗既然看了出来,为什么不说明呢?”
“那娘子已是不治了,说了有什么用?无凭无据,李大官人岂肯信咱们?再者说,自古以来也没有为妻灭母的道理,他就是信了,能有什么作为?总不至于给自己弄个家破人亡。”
许初听了默然不语,良久叹道:“不知什么冤仇,竟对自家媳妇下这种毒手。”
“不管他家的事了,”陆元朗无奈一笑,“如今咱俩在这杨泉县落了个骗子的名声,还是尽早离开为好。那前面不远有个当铺,咱们去弄点银子。”
“当什么?”
许初什么都没看清,陆元朗手上就多了一把匕首。他从来不知道陆元朗身上除了手中剑还有别的兵器。
看那匕首的样子锋利而朴素,充满古意,许初就知道这必是名物。何况陆元朗出门带在身上,一定极为称心趁手的。
陆元朗反复打量,沉声说:“这是我初出江湖那年家父所赠,此时事出无奈,想他老人家也能谅我,总比去当街卖艺丢他的脸强些。”
许初从他自嘲的笑容里看出了留恋不舍。
“既如此,元朗还是留着吧。我药箱中有两枚金针,平时很少用到,不如先当了。”
“那怎么行,日后或许有用呢。”
许初何尝不留恋师父的遗物。“有那套银针足够应付了。好在这金针也不是卖了,回程时赎回来就是了。”
“遂之宁可摇铃串巷,也不肯割舍这个宝贝,必是个爱物。你休要跟我争,我不会让你割爱的。”
许初一笑,“这匕首元朗深藏不露,想来是为危急时刻留的后手。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何况我这一路安危还要靠元朗周全呢。”
“你别瞒我。那是不是余老前辈的遗物?”
许初不言语。他想自己也是昏了头,怎么试图搪塞糊弄起陆元朗来了?
“遂之啊……”陆元朗长叹一声,悔不该说出那匕首的来历。越是这种时候越见得人心,许初这样待他,他心中不好受,竟无端端想起“贫贱夫妻百事哀”一句来。
他把匕首藏回了衣服里。“不行,我不信凭你我两个还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元朗带着许初回客栈,夜色四合,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只有几个叫花子蹲在墙角,个别小本买卖的还在走街串巷卖些炊饼、熟食。
“等等。”
陆元朗拉住许初,许初顺着他的目光看,只见一人刚买了炊饼,正在拐角的暗处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