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189)

作者:清欢慢 阅读记录

落下地后,阿霁发现自己还在复道中,只是面前多了两个人,国师和一个英姿勃发的俊朗青年。

国师看上去有些怪异,他素来最重仪容,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羽冠鹤氅博带褒衣,庄严肃穆,神秘莫测。

但此时的他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窄袖中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披散的长发如细柳轻摇。

他抱臂而立,眼神被飘拂的黑发割成了丝丝缕缕的幽光。

“你不是国师,你到底是谁?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阿霁语声焦灼,难掩担忧。

“他就是玄鹤,也是谢长怀。”另一边的青年抢先开口,阿霁眼前一花,他已经飘了过来,兴冲冲道:“你不认识我,但你肯定知道我的父母。我父亲官拜大将军,统领西北二州军事,扶持少帝有功,被尊为帝师。我的母亲是定国大长公主,本朝唯一得以陪葬帝陵的皇女。”

阿霁大惊失色,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青年的声音忽然变了腔调,脸上满是痛苦和怨愤,嘶声道:“隆兴十六年夏,我和父亲进宫谢恩,途中为奸人所害,就死在这条路上。他们将我的头颅埋在辇道下,以符咒压制……”

“不要对妹妹说这些,你会吓到她的。”国师幽幽开口,轻声打断了那个义愤填膺的青年。

“妹妹……我?”阿霁如梦初醒,自言自语道:“你是……姑母和姑丈的儿子?可你和国师有何关系?”

“我是从前的他,他是将来的我。”那人像是对她很感兴趣,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些。

阿霁看到的是一张洋溢着热情和善意的脸,熟悉亲切到心酸眼热,离得太近了,她能清晰地看到他伤痕累累的灵魂。

他满脸憧憬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娘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阿霁满心紧张,迟疑着点了点头。

姑母倒是隐晦地提过一回女儿,可从未说起过还有个儿子。她虽然好奇,但从姑丈口中得知她前世死于难产之后,便再也不敢多问。

“妹妹,让我看看阿娘。”他轻轻抬起右手,贴在了阿霁额头。

阿霁正想问他该怎么看时,脑海中有关姑母的所以记忆纷至沓来,瞬间将她的思绪淹没。

她看到面前的游魂因为欢欣激动而震颤,浑身荡起了一波波涟漪。

他在瞬息之间穿过了十七年的时间长河,仿佛真切地参与了阿霁的成长过程,这一切美好地让人无端伤心。

父亲不再醉心于名利权位,母亲不再是冷冰冰的画像,他们不遗余力地爱护着自己的孩子,虽然那个孩子并不是他……

他缓缓收回手,热泪盈眶道:“真希望我和姐姐也在。”说完这句话,他便消失不见,国师的眼睛复又变成双瞳。

天依然阴沉得厉害,但雾气却散了。

阿霁心急如焚,望向国师道:“濯龙园形势不明,快点放我过去吧!”

国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神情逐渐焦躁,他不安地徘徊了一圈,忽地仰天悲啸,踉跄着面北而跪,肃然拜了三拜,撕心裂肺般高喊道:“母亲,孩儿尽孝了!”

阿霁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急忙奔过去查看。

“国师……哥哥?”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对方双目闭合,浑身已经僵硬,像是突然之间灵魂脱壳而出。

她抽噎了一下,颤抖着去触他的鼻息,“别这样,我带你去找姑母,我带你去看姑丈,你还没有见过我真正的样子……”

耳边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从云巅之上发出的。

阿霁眼前蓦地一黑,浑浑噩噩中,听到一个极温和宁静的声音,“你是阿耶和阿娘在这个世界的孩子,也算是我谢长怀的妹妹。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谢家满门已被屠杀殆尽,我不得往生,无法安息,一缕残魂在暗无天日的砖缝间流窜,今日余愿达成,也该归位了。你要记住,对待政敌和叛徒绝不可手软,一定要斩尽杀绝,否则后患无穷。”

“我会永远记住的。”阿霁忍着满心酸楚和悲怆,自言自语道。

她想起了长生观后殿供案上的残碑,还有她从庆阳王府带回来的那卷画轴,加上今日的谢长怀,它们都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而它们都与一个人有关……

“姑母——”她大叫了一声惊醒过来,看到自己正跌坐在一具无头尸体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赍志没地,长怀无已!——出自南北朝江淹的《恨赋》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出自《后汉书·岑彭传》。“我多么欢喜,能生在这个有您的时代。”

第九十四章 (完结下)

北宫, 濯龙园。

温泉殿外甲兵林立,戒备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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