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192)

作者:清欢慢 阅读记录

温德殿外,雍王妃素服脱簪披发跣足,于阶前长跪不起,想为儿子乞命。

女皇隔窗望着她,对身边的姮娘幽幽道:“你还记得吗?三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我母妃便是这样为我舅父求情的,可父皇无动于衷,甚至就此冷落了她,十多年的盛宠,一夕之间说没就没了。”

姮娘不敢接话,只抬头替她扶正了鬓边的白花。

“经此一劫,我已有些心力不济,召雍王进京奔丧!还有李霖,她既然到了半路,那就别藏着掖着了。”她想了想,补充道:“派个可靠的人去冀州,让魏简带飞鸾也回来一趟。”

姮娘一一记下,柔声道:“我这就去办。”

“阿霁呢?”她揉了揉额角,有些惆怅地问。

姮娘叹了口气道:“公主的处境比您好不到哪里去,一大堆人找她求情,这会儿正被薛妍缠着呢!”

“薛妍?以前章德殿那个伴读?她不是出家了吗?”女皇掀起眼皮道。

姮娘讪笑道:“又被郡……逆贼李匡翼给接了回来。”

“她父亲敢拟伪诏,算是首恶,别说阿霁,就是我也保不住。”女皇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章德殿二楼,薛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你父亲论罪当诛,他的事我真的做不了主。”崔迟一个头两个大,吊着膀子烦躁地站在书案前。

“殿下,我说的不是这个。”薛妍膝行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崔迟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跳起来挣脱,气喘吁吁道:“你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薛妍满面怔忪,阿霁最是心软,且又护短,甚至在得知她背叛后仍会护着她,可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冷酷?

“殿下,我不是为了父亲的事……”她拭了把泪,半是羞惭半是无奈,低头轻抚着小腹,抽抽噎噎道:“是为了我自己,我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王妃答应会保住我们母子的性命,可她并无多大把握……”

崔迟求救般望向屏风后,可阿霁早已抓耳挠腮,此事越来越棘手,哪里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十月初,雍王李晄携长女李霖进京。

雍王妃于绝望之中看到了生机,然而这一线生机很快便被黑暗吞噬。

三人一同去拜见女皇,在图南阁详谈了一夜。

次日,李匡翼和薛妍在雍王夫妇和姊妹的见证下仓促完婚,共度三日后,李匡翼仰药自尽,薛妍被流放边疆。

雍王妃心灰意冷,收拾行囊回了长安,发誓终生再不踏入洛阳。

送别那日,崔迟在阿霁又掐又拧之下,当着数百人的面哭得比丧母还伤心,回去后决定再也不理她。

当晚,阿霁很识趣地在榻前铺好寝具乖乖入睡。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双温软的手臂拥住了她,鼻端嗅到沁人心脾的幽香,她睁开眼睛,看到崔迟不知何时躺了过来,正用纤细的手臂搂着她,有些笨拙地拍抚着。

阿霁心头一震,揉了揉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你骤然失去兄长和母亲,一定很伤心,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呢喃道。

阿霁其实并没有多难受,这样的结局在所难免。

从她决意算计母亲时,便铁了心要做个卑鄙的人,这种时候又何必惺惺作态?

可崔迟这话却让她想起了血海中漂浮的羽毛、玄鹤宁静安详的容颜,以及他们离开时遥远天际的那声叹息。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她轻轻摇头,眼中不觉涌出了一汪泪。

她不敢让崔迟知道自己有多凉薄,只能任由他误解。

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比十几年还要多,她骤然间长大,并且欣然接受了所有变故,而后发现自己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坚韧。

但她并不欲舍弃柔弱的表象,在权力的斗争中,这一点也许比姑母的强势铁血更有利。

崔迟爬起来,从枕边摸出一个尺许高的陶罐晃了晃道:“你猜这是什么?”

阿霁听着那叮当之声,坐起身道:“传家宝?”

崔迟忍俊不禁,推了推她道:“快把你的厌胜钱拿出来。”

阿霁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嘟囔着道:“看个东西还要钱?小气鬼。”

她从衣橱底下翻出一只圆滚滚的彩陶罐,抱过来道:“看一看就行,这个可不能给你。”

说完打开盖子,倒出了十七枚镂刻着花鸟虫鱼龙凤麟狮等图案的金币。

崔迟不由分说,便将罐中之物倒了出来,竟也是金灿灿的压胜钱。

阿霁惊呼道:“你怎么倒在我这边……哎?”话还没说完,他伸手过来哗啦啦一搅,这下子谁也分不出㥋蒊来了。

阿霁鼓着腮帮子,心里老大不痛快。

崔迟将那些比寻常铸币要大,且更漂亮精致的金币收拢起来,全都放进了她的罐子里,笑嘻嘻道:“我要和你同生共死,以后我们寿数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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