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75)

作者:清欢慢 阅读记录

而通义坊的谢家老宅则门庭冷落,谢青阳刚一回府便命人谢客,连朝服都不及换下,便匆匆去往后堂面见姑母谢梅英。

“叔父军旅出身,又常年锻炼,身板向来硬朗,去岁离京时还神采飞扬,怎么突然就病入膏肓了?”

“你是怎么想的?”谢梅英问。

“听说令仪公主开府后,郡王那边的臣属多有怨言,侄儿推测,会不会陛下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使计,想逼出那帮跳梁小丑,好一网打尽。”谢庆阳道。

“天心难测,也不无此种可能。”谢梅英沉吟道:“青阳,你当明白,咱们今日之荣辱,皆系于陛下一念之间。她推恩于谢家,并非我们对朝廷有何功绩,而是想扶植我们,让你三叔不至于显得孤立无援。若他真有不测,那我们在洛阳的好日子也……”

“姑母,情势不至于如此恶劣吧?”谢青阳忍不住叫道。

他如今位列九卿,统率虎贲、羽林二营,皇帝在宫则镇守京师,皇帝外出则充当禁卫,身份举足轻重,哪可能完全是仰仗叔父得来的?这让他觉得既屈辱又愤恨。

“做最坏的打算总没有错,趁着你还大权在握,快设法把槐序和素商两家送出京,让他们连夜回任地,一刻也不要耽搁。至于几个姊妹,她们虽姓谢,可都已出嫁,按照本朝律例,当不会受到牵连。”谢梅英有条不紊地盘算着,“等做完这些你就进宫求陛下,无论如何要面见叔父,你们是亲叔侄,陛下没有理由阻止,除非另有隐情。”

谢青阳虽已近不惑之年,但对姑母仍敬重有加,一如幼时,心头虽有异议,却还是一一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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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霁坐在午后斜阳里,手中捧着卷昏黄的画轴,浅金色的光芒在陈旧的绢面跳动,晃得她有些眼花。

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正乘肩舆往朱雀坊去,天气也是这般晴好……

窗外燕语呢喃,惊破了回忆。

她醒过神来,抬眼看向对面。

谢珺倚在隐囊上,以手支额,神思恹恹,时不时抬起眼角,朝窗外瞟去。

阿霁努力藏起心底的惴惴,掀唇一笑,念着扉页上的题字:“泱泱语:三郎,此吾闲时所绘,别后若念吾,即看。”

谢珺微微一震,总算有了几分精神,微微偏过头,做侧耳倾听状。

阿霁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我居然念了姑母的名讳?”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几分,画面上现出一副墨线勾勒的人物画,是姑母擅长的写意风格。

背景是鳞次栉比的屋宇,中间高脊上站着一个武官打扮的少年,正紧张地去扶旁边的少女。

“承安二十一年仲夏,记于崔园行馆别院。”她喃喃念着画上的题字,默默算了一下,惊讶道:“这都是三十三年前的事了?”

谢珺不出声地笑了笑,憔悴的面上满是款款深情。

再往下翻,是校场学艺图。

少女弯弓搭箭蓄势待发,对面少年举着箭靶,旁边围着三个看热闹的。稍远些那个双手抱臂,身形有些陌生,近处这俩勾肩搭背的颇有些熟稔。

“这是萧伯伯,”阿霁兴奋地指着那个神色轻佻的武官,又指着旁边较沉稳的那个道:“这是陆伯伯吧?”

谢珺微微点头,半日来第一次开口,语气有些哀伤,又有些惋惜,“还有一个叫符愿,当年我们四人在卫尉属下任职,如今这世上就剩我一个了。”

阿霁想到萧祁,心底酸楚顿生,又想到了贞吉母子,眼泪差点掉下来,抽了抽鼻子道:“那个魏简真是可恶,阿姨都这么可怜了,却还不放她回来。”

谢珺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你怎么知道董太妃就想回来?男女之间的事,你如今还不懂。”

“快了快了,”阿霁敷衍道:“等我成亲后就懂了。”

谢珺无言以对,苦笑道:“那不一样的。”

天呐,这孩子到底跟了谁?

一个女儿家,怎能不解风情到这种地步?偏生那崔迟又是棵千年铁树,以后俩人怎么相处呀?这个问题光想一想,他都觉得自己能折几天寿。

“我这不就在学习吗?”阿霁晃了晃手中画卷,感叹道:“姑母那时候可真悠闲,竟能创造出如此巨作。”

她算是揣摩清楚状况了,对他而言,姑母和往事是续命良药,只要提到一点,他就能精神焕发。

“半途而废了,”他忍不住抱怨,“说好的要把我们经历的所有事都画出来,可自从回京摄政后,就再也分不出半点心思,我还不能提,只要一提她就歪理一大堆,说我迂腐古板,只想把她当金丝雀圈在笼中。苍天在上,冤枉死了,我但凡有过这种卑鄙念头,早就该天打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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