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昨夜停红烛(94)

作者:清欢慢 阅读记录

崔迟不理她,闭上眼睛装睡。

阿霁俯在他上方时,总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慌和不安,心弦时刻紧绷着。

他清楚这种危机感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出自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

如果他还是自己,有个男人这样靠过来,只会感到烦躁和厌恶,多半要一拳打出去。可他的神魂栖息在一个女子的躯壳里,便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亲的是我自己,你扭捏什么?”阿霁笑问。

崔迟豁然启目,抬起左手将她往后推了推道:“最好保持一臂距离,不然我心里发慌。”

阿霁从小见惯了姑母和姑丈的相处方式,下意识觉得夫妻就该亲密无间。

亲事定下来后,想到未来的丈夫是疏冷的崔迟,又觉得还是生分些好。

可现在她面对的是自己,总是忍不住生出亲昵之心,就像对一个可爱的暴躁妹妹,想逗弄、戏耍,又想安抚、慰藉。

但他既如此抵触,她也只得作罢,乖乖比了一臂距离,将枕头挪过去躺好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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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过了多久,阿霁被饿醒了。

她睁开眼睛,只见帐中一片昏暗。

隐约听到压抑的唏嘘声,身上锦衾动了动,旁边那人像蛇一样咕涌着挨了过来。

阿霁一时兴奋地忘了饥馁,仍装出熟睡的样子,闭着眼睛静观其变。

崔迟艰难地挪过来,摸索着牵起了她的手,然后再没了动作,只有一阵紧似一阵的吸气声,像是压抑着什么。

阿霁装不下去了,侧过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崔迟猛地一震,正待抽回手却被她握紧了。

意识到他想逃,她先行一步翻过身抱住了他,紧紧搂着道:“我最喜欢抱着东西睡觉了。”

崔迟挣扎着道:“你去抱枕头。”

“枕头太小了,我喜欢大的。”她四肢并用,将他禁锢在怀里,舒服地叹道:“以后都要这样睡。”

崔迟没有再挣,他是疼醒的。

可是阿霁抱住他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将那钻心蚀骨的痛感渐渐盖住了。

他不知道阿霁是怎样忍痛的,只知道她是如何克服恐惧的。大婚那日乘坐白象时,她吓得浑身发抖,全都都要抓着他的手,说这样就不害怕了。

“这样抱着……比牵着手更有用。”他好奇地嘀咕。

“你说什么?”阿霁伏在他耳畔轻问。

“我的手没那么疼了。”崔迟如实道。

阿霁不由轻笑,体贴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在替你分担呀!”

他忍不住举起右腕,反驳道:“明明是我替你承受,这可是你的手。”

阿霁笑而不语,只将横在他颈下的手臂收紧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他胸前垂落的发丝。

崔迟自觉无趣,便也不再胡搅蛮缠。

“崔阿兄,我跟你说个秘密。”阿霁的眼神越过他的鼻梁,落在纱屏后幽微的灯影上。

崔迟来了精神,忙道:“你讲吧!”

保王党最关心的应该是姑丈的病情,一旦他出事,姑母很可能会露出破绽,他们正好借机生事。

她不知道崔迟和保王党的关系有多深,只能暗中试探。

“我们身上发生的事,在有些人眼中并不足为奇。”她顿了一下,望着崔迟的眼睛道:“比如我姑丈。”

崔迟神色微变,满含期待地望了过来。

“我从未骗过你,他的确害的是心病。”阿霁的语气有些急促,颤声道:“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陷入永无休止的噩梦。其实噩梦不可怕,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可他的噩梦是前世真实的遭际。一年前,两宫复道被封,北宫朱雀门和南宫玄武门外新修神观,专门用来为我姑丈祈福。宫里还请来不少法师,设坛建醮,连做三日度亡道场。”

崔迟听得云里雾里,不自觉坐起身来,诧异道:“究竟什么噩梦?为何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阿霁也坐了起来,凄然道:“他上辈子活了五十岁,最煊赫的时候,与他的儿子一起遭到伏击,惨死于两宫复道之内。”

“这太匪夷所思了。”崔迟难以置信道:“怎会有人记得上辈子的事?”

阿霁道:“我原本也半信半疑,直到和你互换了身体,便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崔迟急喘了口气,问道:“谢伯伯前世的儿子,是陛下生的吗?”

阿霁没料到他竟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道:“那还用说?”

崔迟似有所悟,难怪他们感情那么好,原来前世就做过夫妻了。

“谢伯伯的噩梦到底是什么?”他追问道。

阿霁垂下头,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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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王府,剖金堂前,两列禁卫手持火把,从阶下直排到了正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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