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飞快交换了个眼神，面色沉重的探上傅彻手腕。

脉息虽还微弱，但比起之前紊乱的情况已经好上太多，太医诧异收回手，转而问道：“殿下此次遇险身上可有伤处？”

傅彻淡然颔首，张开双臂对顾瑛微微一笑，声音很轻：“瑛瑛比孤更清楚，去同孙太医好好说一说。”

顾瑛心思单纯，听傅彻这样说指腹已经自然碰上傅彻腰腹处，大致绘出形状：“就是这一块。在悬上磕碰出了瘢痕，坠入流水前细枝刺入血肉里，还有…”

一番话说得孙太医的表情不定，傅彻只在一旁悠悠看着，不曾解释什么。

顾瑛是抱着学习取经的态度来看太医问诊的，此刻却被傅彻捏着手把玩，身旁那些太医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微妙的担忧，让她愈加困惑。

这里是不是不让偷学啊？

“殿下体寒之症有所好转，坠崖留下的伤不浅，近日还需好生养伤。”

“那孤的腿呢？”

孙太医闻言抬头同傅彻对上了视线，他的目光称不上锋利尖锐，孙太医却背间一寒，似从那温润的眼中窥见了剑刃出鞘的冷光。

“殿下的腿…”

旁边的小姑娘也眸光闪闪望过来，亮如山间明月，他却心中苦涩，只能低头道：“殿下莫急，臣等商讨一二，定能为殿下找到合适方子的。”

傅彻见顾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五指一顿，几息后才淡淡嗯了一声。

等到几位太医轮番诊问之后，他们才斟酌留下药方，临走前对着顾瑛似欲言又止，最后只对傅彻道：“殿下身子虽有好转，但还不可莽撞。”

“还需克己守礼，切莫放纵啊。”

顾瑛拿起太医留下的方子看，疑惑问道：“阿彻，什么放纵？”

傅彻扯了扯唇角，视线落在顾瑛纤细莹白的手上，声音放得轻缓：“孤身子不好，若是放纵，也只能小瑛自己努力了。”

顾瑛没听清他前面说什么，听到努力二字便点了点头。

她知晓，这就像隔壁张叔叔外出做小工一般，只有努力做完才能早些回去。

只是这药方子并没如顾瑛的期盼有什么绝妙之处，反而过于平缓温和，只能固本培元温养着傅彻的身体，对他双腿沉疴旧疾并无帮助。

这可是集大成的医者，不能治腿也就罢了，药方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顾瑛心中有些失望，又觉得大抵是自己笨了些，所以才没看出药方的精妙之处，亦步亦趋跟着前来拿方子的婢女后面，想一同去煎药。

前来拿方子的婢女吓了一跳，这位姑娘跟着也就罢了，太子殿下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那位姑娘身上，让她还以为自己是打搅了两人，忙不迭要跪下：“殿、殿下…”

屋里的人见状都跪了下去，唯独顾瑛站着。

顾瑛环顾一圈，回想起自己见到傅彻后还从来没跪过，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现在补上一下。

傅彻看到她屈膝的动作神色微顿，声音沉了些：“怎么？”

顾瑛捏着袖口，细敛的长睫颤了颤：“浅、浅跪一下？”

他自己操纵着轮椅缓缓过来，扣住顾瑛的手腕细细摩挲：“不论何时都不必跪孤。”

顾瑛看了眼他们交握的手，琥珀色的瞳仁泛着流光：“可是她们都跪呢。”

跪着的婢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这位姑娘暗中示意殿下给个名分，怎么这般胆大？

婢女斗胆看了傅彻一眼，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并未怪罪。

傅彻不说话，顾瑛已经自然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到底还记得傅彻才是这里的主人，好声好气问他：“阿彻，我想同她们一块去煎药，可以吗？”

“想去便去，若缺什么就同林管家说。”话音刚落就见小姑娘毫不留恋跟着被人走了，傅彻缓缓皱眉，心中莫名燥郁。

他低咳几声，声音大了些：“孤出去一趟，酉时便归。”

顾瑛勉强回了个头，朝他挥挥手，步伐迈得飞快。

“姑、姑娘，”小婢女看着傅彻阴沉下来的脸哆哆嗦嗦，“殿下从未主动交代过行踪，许是想得到姑娘一声叮嘱呢。”

顾瑛打量着后院的小药园，鼻尖轻轻耸动，全然只惦记着药方药草，没把傅彻的话放在心上。

一整个下午，顾瑛就跟在那几个小药童后面看他们给傅彻煎药，太子用药繁多，每一帖都细细记录在册，连不同药性的药草所用的瓦罐都分门别类归纳好的。

况且太子身份尊贵，御赐的药材时常源源不断送来，看得顾瑛晃花了眼。

这里可真好啊，顾瑛心中羡慕，盘算着她要是再努力一点，治好傅彻的腿之后能不能捎两株药草回去种着呢？

邱胜翻墙找人的时候，就瞧见顾瑛一边守着瓦罐一边暗中磨金针，神色微妙：“姑娘，殿下今日会晚些回来，这药可以晚点再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