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同郗龙搭话的陌生人一喊，邙空禅便慢悠悠地从屏风后走出。

他虽身着一身黑色常服，腰间束的腰带上却镶嵌着名贵的墨玉环扣，周身还有清和期的灵力波动，让人不敢小瞧。

邙空禅如今的相貌与郗莹记忆里毫无二致，身材挺拔如松，可谓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

郗莹不由地攥紧了袖口。

想当年，她在六公主的及笄礼上遇到邙空禅，对方也是穿的黑衣，只不过那件更加华丽，符合他少主的身份。

重生回来的这些时日，郗莹没有一天不在回忆与邙空禅的相处，以及死后她听见的那段话。

越是回忆，越是疑虑，因为她压根找不到邙空禅将她当成替身的证据。

那一段话简直是把她的心从胸口掏出来又摔倒地上，还踩上几脚。

还是说，对方隐瞒得太好？

“你不是说明日才会仙宫，又怎地出现在这？”邙空禅的目光在郗龙身上停留一圈，又问，“这位……是你们医水州今年新招收的修炼者吗？”

郗莹觉得奇怪，怎地这次没有看出她跟郗苒的区别？

转瞬间，她又猛然放松。

她是重生了，可邙空禅没，所以这次见面与上辈子自然不一样。

也好，这样不用陷入面面相觑的尴尬境地。

放松过后，她心里又是一阵失落，凭什么只有她记得那些锥心刻骨的往事？

她不吱声，也不想面对邙空禅，索性默默后挪，躲到郗龙身后。

郗龙误以为她被那两个陌生男子吓到，便抱拳道：“二位误会了，这是堂妹郗莹，与郗苒是双生姐妹。”

“双生姐妹？郗苒从未说过她有双生妹妹，”先前搭话的男子惊奇大叫，“长相果真与郗苒师妹一模一样！”

邙空禅也很好奇，隐晦地打量着郗莹。

郗莹不欲与他们再多交流，催促郗龙道：“堂兄，我们去看灵宝吧，待会还得跟阿姐会合。”

“你们既是郗苒师妹的家人，不如一起？我是灿金域人士，名唤卓然，你们唤我名字便可。”

郗莹听郗苒说过这个名字，问道：“可是‘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的卓然？”

“正是在下，郗……姑娘认识我？”卓然身后若有尾巴，此刻定是翘起来的。

“嗯，家姐曾跟我提过你，说你是久攸仙宫最平易近人的修炼者。”

其实郗莹改了些词。

郗苒的原话是“久攸仙宫最上蹿下跳的、跟谁都能称兄道弟，闹腾也就罢了，还特能惹祸”，但原话不好让卓然知道。

“郗苒还这么夸我。”卓然嘚瑟起来，又问道，“那可曾提过他？邙灵渊的邙空禅。”

郗莹笑了，脸上显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说出的话却与温和的长相不符：“我从未听过这位的名字。”

“在下要跟姑娘道声抱歉，方才将姑娘认成郗苒，实在对不住。姑娘，此处有一物深受王都姑娘们的追捧，我将它买下赠予你，聊表歉意，如何？”

邙空禅看出郗莹对他隐隐有些敌意，却不知为何而来。

“这不好吧。”郗龙代替郗莹拒绝，“公子你与我家妹妹非亲非故，还是免了。既然你口头道了歉，不如就此揭过。”

郗莹点头附和，一点都不想搭理邙空禅。

呵，上辈子都没买过东西来哄她，这辈子一见面就要买东西哄陌生小姑娘是什么道理？

纵然陌生小姑娘是她自己，但郗莹还是为这分优待而恼火。

等等，她回过神来，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邙空禅还不知道郗苒有个双生妹妹？

可上辈子分明是知晓的。她和邙空禅第一次见面，按理来说是在两年后。

郗莹了解郗苒，在久攸仙宫的一年内都未曾讲过她有双生妹妹，那往后必然也不会说。

那上辈子邙空禅第一次见她就认出她不是郗苒，其实是蓄谋已久吧？

郗莹脊背发寒，拼命地回想着细节。

那日人多，她在屋内待久了不舒服，郗母让她出去转转。

而后，她便去了后花园赏花。

后花园里很安静，是以，邙空禅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这位姑娘，你也是觉得宴席烦躁而来透气的？”

清俊有礼的公子站在不远处，池塘边的荷花恰巧开在他脚旁，那画面像极了话本里的精怪入世。

郗莹惊鸿一瞥，心怦怦直跳，她小声答话，唯恐将面前的“精怪”吓跑，“嗯。”

“原来是郗家的姑娘。”来人露出礼貌的笑，“我认识你姐姐，没记错的话，你叫郗莹？”

作者有话说：

“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出自陶渊明的《饮酒二十首》其八。

第4章 我与公子素昧平生，何谈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