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太子(13)

作者:苏家公子 阅读记录

床帐子被撕成布条,一头坠个结,扔过横梁。

小小的身子站在矮凳上,布条刚刚好够到下巴。

他来到世间十七年,做了十六年零五个月的皇子,读皇家典籍,学四书五经,外公教他民贵君轻,唯有德者能以仁服民,他想起母亲金步摇上那只小鸟,那是母亲最爱的发簪,他保存了很多年,最后流失在那场大火里了,他还想起了李巍,拼死把他救出来,跟野狗抢食,为了让他活下去。

也许天命就是如此吧!

八皇子李静训本该死在那场宫变里的,只不过多活了一些日子罢了。

小小的指头鲜血淋漓。

墙角醒目的一串小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外面雷声大作,风卷残叶。

矮凳倒在地上,只有单薄的身子晃悠,烛火明灭。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雷声、风声、雨声,俱都不见。

外公、母亲、李巍,我来见你们了……

再睁开眼时是在温暖的床上,灰白的屋顶,柔软的衾被……

仿若不真实的梦境。

折枝推门而入,赶紧双手作揖,“谢天谢地,总算醒过来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大夫都给你扎了四五次针了。”

李静训刚醒过来,头还微微有些发晕,他轻抚过脖颈,那里有一条细细的红痕。

他环顾四周,不大的一间内室,置放着三张床,两个斗柜,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门口是简易的梳妆台,菱花镜残缺了一角。

折枝着一身青衣素服,头发披散在腰间,靠床沿坐下,开始了数落,“你呀!怎么这么想不开,爹娘生养你一场,你这样白白送了命,岂不可惜?幸亏给小山撞见了闹起来,要不然此刻我正往你坟头上烧纸呢!”

李静训苦笑一声,道:“连死都不行吗?”

折枝看他仍是颓废,忙推了他一把,说:“你这下真是因祸得福,老爹爹发了话,说让你在堂子里做个小厮,干杂活抵债,你可别再寻死了。”

李静训闻言一惊,“当真?为何?”

折枝托腮道:“我也不清楚,老爹怎么就发了慈悲了?也许是你在恩客那里挂了号的,怕有人问起不好交代吧!连坐堂的大夫都请了来,这下你可心愿得偿了,以后就好好干,遇到什么事就来问我,知道吗?”

正说着进来一个人,浑身的脂粉气,一开口声音媚的出水儿,“伍公子要的鸭子还能飞了?嘻嘻,我还是头一回见。”

折枝嗔怒道,“芝兰,别胡说了,你不是去买布料做衣服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芝兰转个圈坐在床沿上,歪着头打量李静训,目光从眉目到脖颈,再到腰身,半晌才开口道:“嘻嘻!这位小兄弟,看来有人心疼着呢!我可得小心点,以免开罪了谁都不知道。”

折枝站起来,将床帐子放下,挡住了二人视线相交,对一脸疑惑的李静训道:“你先睡会,我去给你温药,休息好了再说。”

李静训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想也想不通,观这南风馆行事绝不像是良善之辈,怎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真是自己被客人惦记上了,这一番是以退为进?是否还暗藏危机?少年独自思索了半晌,柔软的缎面贴合着肌肤,自从宫变以来就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不由得困意渐渐上头。

此后的几天,馆里常常能看见李静训跑上跑下。“不管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折枝这样对他说。他套上小厮的青布麻衣,他身量娇小,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袖子和裤脚长了好一截,像个偷穿了男人衣服的小娘子,折枝调笑了他几句,拿了针线和剪子将多余的地方重新缝合一番,靴子就没办法了,李静训把裁下来的布料塞进去,走路才勉强不掉下来。

从后院到了前厅,眼前的颜色很是不同。

前厅,又叫做花厅,是整个南风馆最为风流之处,夜晚一片旖旎轻歌,尽态极妍。

朱漆红木大门,雕花立柱,上面刻着交颈鸳鸯,桌椅都是楠红木制,十分精巧,四周都挂着嫣红的纱帘,风一吹飘呀飘,像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含羞带怯,馆里终日焚烧着西域香料,浓烈艳丽,沾惹着恩客的衣冠。

一丈高的白墙,挂满了小倌儿们的牌子,红珊瑚穗子穿着,下头立个老妈子,满脸褶子,肉松松垮垮的,若是哪个恩客看中了就取下他的红头牌,开始唱:“芝兰,侍寝,答谢恩客,”被唱到的小倌儿打扮的千娇百媚,笑吟吟的来接客,这牌子今晚便不再挂了。

而越过所有牌子之上的是一掌四方的小牌,镶嵌着金线,两面施金错彩,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上头两个娟秀的小字: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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