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个嘴唇上刚刚长出软软绒毛的小道士仿佛实在撑不住地哭喊出来：“师姐，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我们三清教不是为了修仙才要除魔吗？如果全部死了，还要怎么成仙？”

他问的是身边一个女道，她看起来要年长一些，可一张圆脸细眉的模样却仍然稚嫩。女道神情懵懂，唯有一双漆黑眼睛坚定地看着天空，头也不回地对着小道士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是这么说的，斩妖除魔，坚定心志，心魔除尽后，就能成仙。要是长生之路真那么容易，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修成大道？”

说完之后，她似乎又觉得自己什么重点都没说，宽慰道：“师弟，你不要害怕，万事有师姐在呢，师姐一定会保护你……”

轰！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巨响。天空划过一道血红的光，一道巨影宛如从天外飞来，轰地一声砸到了道士们苦苦维持的大阵上。

千万妖魔都攻不破的防护阵被砸碎了一个口子，几十人被那飞来巨物压在下面当场丧命，大阵顷刻崩毁，成千上万妖魔尖笑着一拥而入。圆脸女道只来得及把自己的小师弟护在自己身下，就感觉到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

她听见妖魔尖细的声音大笑着说道：“那鬼车不愧是修炼有成的上神，哪怕是一个头也有如此威能，这三清教吹得恁大，还不是被幻觉一吓就破了？”

“嗐，这哪是那鬼车的功劳？若不是那人类强人机缘巧合斩下鬼车头颅，又被咱们鬼将用万鬼祭炼收为己用，你还想用它来破阵？它不把我等杀尽就不错了！”

鬼车？

她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楚地的祥瑞之鸟，刚才砸破三清教大阵的那东西，看起来也确实像是那大鸟的头颅……

只是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见半点祥瑞之气。

“回撤！往山中去！”掌门声嘶力竭地吼道，“山中还有数万百姓，无论如何，誓要护住他们！”

女道拖着受伤的师弟，茫茫然听着命令往山中而去。接下来的画面太过摇晃且混乱，叶悬光只瞧见了漫长而惨烈的战斗。道士们一个个倒下，百姓也没有幸免，人类一个个被鬼怪拖出来杀死，他们的恐惧和怨气滋养了鬼怪们，让它们变得更加强大，杀到最后，三清教的青山和大殿变得如同鬼蜮一般，几千人的一个强大教派，到最后居然只剩下那圆脸女道一个。

“战斗……斩妖除魔……得道成仙……”

师父死了，百姓死了，她护着的小师弟也死了。还能支撑着她继续战斗下去的仿佛就只有当初自己踏入三清教时追求的东西。只可惜她本来就不是个聪明的，师父费心教了她这么久，自己也只做到了斩妖除魔而已，得道成仙的边都没摸上半点。

而今后，可能她也没有成仙的机会了。

最后，一只狼妖一脚踩住了她的后背，斩下了她的头颅。

“这小道姑还挺倔。”她听到狼妖和同伴调笑道。

“倔了好哇，正好咱们的瞒天过海大阵还缺了个阵眼，这小道姑怨气如此深重，就让她来养着鬼车头颅吧！”

那好像在冒着黑烟一样的巨大鸟头不断缩小，最后缩到了和人头大小。她感觉到那东西被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强烈的怨气和煞气不断侵蚀着她的躯体，让她的神志都模糊了。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事情，进入三清教之前的俗世父母、童年，在道观中和师父师姐弟们一起度过的日子，略有小成之后，下山游历的生活……渐渐全都忘却，最后仍然模糊记着的，仍然只有自己踏上这条路时的心愿。

斩妖除魔，得道成仙。

如果哪天连这个都忘却了，也许她就彻底沦为这颗头的附庸了吧？

叶悬光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段记忆应该就是鸟三头的真实经历了吧。漫长而惨烈，也难怪它平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不过没事，以后她会好好对它的，就当是对待梦中那个矢志不渝的道长了。

怀着这样怜惜的心情，叶悬光转过头去，却在下一秒看到鸟三头的刹那发出了一声好像真正鸟类的怪叫。

一颗和梦里女道长长相相同的人头取代了鸟三头的位置，正茫然地也扭头看着她。

“你是怎么出来的？！！”

砰！

感受到叶悬光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谢如期金奥斯本三个人不顾礼貌穿门而入，结果就和叶悬光一起呆在那里。

九头鸟第三个头的位置上，一个圆脸细眉的女道正一脸茫然地左右打量着，特别是仔细看着旁边的叶悬光和鸟二头，发出了如同穿越一般的疑问：“我……我没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