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温念这些诗句的时候，心里在痛，因为这些诗句多亏了有傅胡缨，裴温才记得这么清楚，所以此时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傅胡缨一家。小时候裴温爸妈嫌裴温太调皮，假期便送他到隔壁傅胡缨家补语文，提高提高文学素养，这对小孩来说是好事。在裴温记忆中，那个和蔼可亲、永远面带微笑的傅叔叔，经常在家里声情并茂地朗诵诗句，美丽温柔的燕阿姨弹奏钢琴为他伴奏，裴温和同龄的傅青雪坐在地毯上全神贯注地欣赏，那样温馨的午后是令人难忘的。

“邹阳扬呢？”周岩的声音把裴温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这回裴温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是来自‘扬旌百神会，望日群山奔’，‘日’就是‘阳’。唉，给自己取这些假名字，他倒是继承了傅叔叔对古诗词的喜爱。”

众人纷纷发出感叹的声音。林子川叹道：“真有文化。说傅青雪疯了，但又仿佛很清醒的样子；说傅青雪没疯，但他的所作所为又符合精神病杀人的特点。”

周岩问：“傅青雪这么危险，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发通缉令了？”

“当然。”林子川道。

第199章 雪夜迷雾（十三）

“我觉得, 一直以来我们都遗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时候裴温说道，“五年前的案子和这次的案子都有个共同点，京城冬天供暖, 只有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北风灌入屋内, 才能使屋内温度降低，保证尸臭很轻，几乎没有，尸体才会几天不被邻居发现。”

林子川说：“没错, 罗屿家客厅的窗户是大开的；五年前的现场资料显示，当时傅家的窗户也是大开的, 寒冷的北风灌进屋子, 屋内气温才会这么低。傅青雪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因为屋内有暖气, 温度太高而产生尸臭, 邻居很快发现尸体。”

“北风刮进屋内, 为什么没有把屋内吹得乱糟糟？”翁冠忽然好奇。

原姝说：“因为傅青雪把会被北风吹倒的东西，比如杯子、花瓶、书本等, 全都收到了抽屉或柜子里。他可真是个细节控。”

“但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应该说我们也忽略了。”裴温严肃地说道, “室温盒子。这两年京城供暖公司的人陆续上门给家家户户安装室温盒子, 室温盒子可以记录室内温度, 有助于供暖公司排查暖气故障。罗屿家温度骤降, 换做平时，供暖公司的人很快会上门，但巧的是案发时春节假期才刚结束不久, 有些岗位人还没回来, 所以工作不到位, 竟然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林子川疑惑地问：“可傅青雪是京城人啊，他难道不知道？”

“林队难道忘了吗，他这几年一直在南方逃窜，南方没有暖气，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暖气了。他上次回京城是五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室温盒子，这次他回京是在三个月前，这个时候室温盒子家家户户都装完了，所以如果没有人跟他讲，他又不主动问的话，他压根就不知道室温盒子这回事。”裴温说。

周岩说：“是这么个道理，但问题是因为供暖公司工作不到位，罗屿家温度骤降也没及时上门查看，傅青雪的目的歪打正着地达成了。”

“但我们还是应该去查查室温盒子的温度变化记录。”裴温道，“知道了罗屿家的室温是从哪一时刻发生变化的，或许就能替卢斗一洗清嫌疑。”

周岩一拍脑袋，“对啊，怎么能忘了卢斗一这个冤大头！”

重案中队立即联系供暖公司，查到罗屿家室温盒子的数据，发现罗屿家的室温从6号下午3点04分开始发生变化，结合之前法医室给出的死亡时间在2点到4点之间的结论，可以进一步推断罗屿的死亡时间是6号下午2点到3点04分之间，而监控录像中卢斗一进入楼栋的时间已经是3点27分，所以，可以排除卢斗一的作案嫌疑。

再进一步推理，卢斗一3点45分收到的那条来自“罗屿”的短信，其实是傅青雪发的，当时傅青雪还逗留在罗屿家中，可能是为了做卫生。监控录像显示，傅青雪走出楼栋的时间在7号早晨，警方判断，为了掩人耳目，顺利让卢斗一背这个锅，傅青雪在罗屿家中多住了一晚上才走，虽然屋内温度下降，但他只需缩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用厚被子把自己裹严实，度过一个晚上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傅青雪硬生生和罗屿的尸体共同度过了一个晚上。

卢斗一嫌疑解除，现在警方的精力全部放在傅青雪身上，加大了搜捕力度。可怕的是，这个危险的傅青雪，再一次凭空消失了。

后来，傅青雪的情况引起了一群精神病学家的关注。精神病学家们整理出了傅青雪的家族谱，发现虽然傅青雪的父母傅胡缨和燕锦鳞没有任何精神病的迹象，但是与傅青雪的曾祖父，也就是裴温父母曾经说起过的那个男人，有血脉关系的另一支系中，出现了家族聚集性的精神分裂症，把血缘的网络再画大一些，还会发现与该血脉有关联的人里竟出现了不少高级知识分子、成功人士，有关于精神病遗传的讨论再次掀起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