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川有些疑惑，说：“其实他来警局揭发当年的事就好了，简单的事情非要绕弯子，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想让费文倚的事情曝光嘛。”

白离云反驳：“他如果不想，那为什么写保险箱里那本小说？还不是因为良心不安，非得写出来才舒服，尽管不发表也要写。他心里的天平一直在是非对错和家人之间摇摆，费岳顶替费文倚入狱一定是全家人默认同意的，如果费源把事实说出来了，不光费岳不能原谅他，费文倚不能原谅他，其他家人也不能原谅他，他怕这个。”

林子川把双手搭在后脑勺上，思考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费源是个很矛盾的人，他的矛盾把一切都搞复杂了。但很多时候，人就是很矛盾的。”

第221章 文人之殒（十四）

白离云说：“先别着急当思想家, 听我说完……你家有纸笔没？帮我拿来。”

“哟，大晚上跑我家使唤人来了。”林子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仍然乖乖地去找了纸笔来给白离云。

白离云接过纸笔, 说：“我们可以推断费源到底想干什么。”

白离云那双漂亮的手拿着笔在白纸上写来写去，边写边说：“费源知道自己患了癌症的噩耗之后, 着手实现他给读者们立的flag，将自己家里的八卦写成富商的故事，供读者猜谜。富商的故事又引出藏在保险箱里的那本小说，不论是读者们通过猜谜的方式找到它, 还是前妻哪天心血来潮打开了保险箱，这本揭发费岳顶替费文倚入狱的小说一定会重见天日。在费源的幻想中, 藏在保险箱里的小说出版后, 费文倚看到它, 会去自首。”

白离云把笔一放, 对林子川说：“你今天给我看了那本藏在保险柜里的小说手稿, 我发现里面有很多规劝的句子，一定是费源写给费文倚看的。这本小说一经出版, 一旦引起社会注意, 引发讨论的话, 警方或许会重查当年的肇事逃逸案, 但这不是费源最想要的结果, 费源最想要的结果是费文倚能够良心发现, 去自首，费源对自己的家人从来就狠不下心。然而费源的计划被费苏打乱了，费苏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杀了他。”

林子川听得很认真, 听到这里立即问道：“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你觉得费苏杀费源, 不是为了帮费文倚拿回那本揭发费岳顶替费文倚入狱的小说手稿, 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白离云清俊的脸上多了八分严肃，他说：“还记不记得费源的尸检结果？现场喷溅血迹较多，死者多处动脉断裂，很有可能是激情杀人。费苏一开始没有杀人的念头，但那天晚上费源激怒了费苏，所以引发了这场激情杀人。”

林子川明白了白离云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让我把费岳顶替费文倚入狱，和费苏杀费源，当成不相干的两件事来看。”林子川摸了摸下巴，小声自言自语：“是了，就是因为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所以白夜才会对我说任务完成了。”

林子川从白离云手中拿过笔，把白纸翻过来，在一张纸的左边写上“费苏杀费源”，右边写上“费岳顶替费文倚入狱”，然后用笔尖在纸上点了点，说：“两件事。”然后又在中间画了道分隔线，“分开解决。”

白离云用力一点头。

林子川摸了摸下巴，说：“这就好办了呀。先说左边这个，费苏已经认罪了，证据也已经找到了，现在的问题是费苏迟迟不肯说杀人的原因；右边这个，费源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挺暧昧的，摸摸良心想揭发真相，但想到家人，又觉得自己不能背叛家人，所以把希望寄托于用一部作品去劝、去逼费文倚自首，他甚至不敢在生前公开这部作品，而是用了点小心机让作品在自己死后公开。好，既然两件事可以分开解决，那我们就来个各个击破。”

说着，林子川毫无预兆地张开手臂扑向白离云，把白离云抱了个满怀，在白离云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笑道：“离云，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白离云淡定地擦了擦脸，“你下次动手动脚的时候记得提前哼一声。”

林子川忽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突然叹气？”白离云问。

“我突然觉得，对某个案件的侦查越深入，对某个人的了解也越深入。”林子川说，“你看费源，接触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我们不了解他，但随着侦查的深入，他这个人的性格越来越清晰。”林子川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勒费源的形象，“一个勤奋、温和、喜欢逃避冲突、不懂拒绝的老好人，亲人对他非常重要，有时候甚至允许亲人越过他的底线。”

白离云若有所思地说：“就好像在一点一点认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