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14)

作者:涉雪穿林 阅读记录

“王爷这是……”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床帏,低声道:“没洗?”

“有什么好洗的?伤口不是不好沾水吗?”梁长宁疑惑道:“换换药不就得了。”

府医叹了口气,对闵疏心生同情,“还是要洗的吧?”

梁长宁大手一挥,“那就叫人带下去洗。”

洗的时候折腾了老半天,洗完的时候药也熬好了。

丫鬟喂了几次都喂不进去,梁长宁看得不耐烦,接过小白瓷碗,找了个漏斗给他灌下去了。

闵疏在昏迷中直呛得咳嗽,皱着眉头不停说梦话。

梁长宁靠近了一听,只听到些破碎的只字片语,这少年先是呢喃着“母亲、老师。”

后来安静了好一会,开始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说:“没有……是去胭脂铺……老师……”

梁长宁叹口气,轻笑一声:“还挺倔。”

闵疏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三夜,脖子上的淤青都消散了,整个人瘦了许多。

他醒来之后一言不发,丫鬟问他要不要用膳,他也只是眼珠子动了动,翻身缩成一坨,只露出个后背。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分明已经醒来了,灵魂却好像还在那天晚上充满着凌辱和轻蔑的拷打之中。

这种灭顶的侮辱比肉体上的痛苦还要让他绝望,他以为自己找了个登云梯,没想到这梯子不怀好意,是要把他送到虎口狼穴里去。

他躺在这间充满着梁长宁味道的房间里,恍惚中又好似回到了私牢。

王府幕僚张道拷问他的时候,曾经用绳子吊着砖块勒过他的脖子。

那种窒息的痛苦他如今在梁长宁手里又尝了一次。

在私牢的那三十天,每个晚上他都能在墙角感受到彻骨的冷风,隆冬腊月里最阴寒的冰渣子从泥墙的每个缝隙里钻进他的身体。

前两天的那个晚上,明明梁长宁的胸膛是如此灼热,他却觉得比私牢的石壁还要来得冰冷。

他缩成一团,三天没有进食的胃火辣辣地疼,但这种疼很快就变成麻木的针扎似的刺痒。唇上裂了口子,他伸出舌头去舔,喉咙里一股腥甜的血味。

他坠入软绵绵的锦被里,逃避似地昏睡了过去。

梁长宁回来的时候,闵疏还在睡着。他问了丫鬟两句话,就径直掀开帘子进去了。

他其实很喜欢闵疏睡着的样子,少年睡着的时候比他醒着的时候漂亮乖巧多了,像个矜贵的小公子。

若有人这时候告诉梁长宁,闵疏是个牙尖嘴硬的细作,梁长宁多半只会一笑了之。

从前梁长宁最烦读书人,年少的时候也曾说过若是以后娶亲一定要找一个能打胜仗的女将军。

但闵疏这样漂亮精致得像个脆弱瓷器的小男孩儿,养在后院倒也不错。何况他心思奇巧,善于谋划,也并不完全算个只能摆着好看的花瓶。

当然,最最要紧不是这个从前花瓶的主人是谁,而是这个花瓶里插的花如今是为谁开的。

梁长宁不动声色地站在床前看着闵疏,心思已经七拐八拐,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闵疏这只小金丝雀,嘴里说着想要翱翔蓝天,但只要他梁长宁的鸟笼子够大,在哪儿翱翔不都还是飞吗?

梁长宁尝到喜欢的东西,一顿就能食髓知味。

罢了,管他到底是不是去了西街的胭脂铺,只要人还在他手里,那今天这事儿就姑且算他过去了。

周锐刚放出风声,文沉果然按捺不住了。他手底下一个叫郑思的七品小官当天就在朝廷上被提拔进了大理寺,中午饭后就亲自带着周小将军回来了。

周鸿音虽然没有受刑,仍是免不了吃点苦头。他回来的时候满身脏臭,看得周锐怒火中烧。

可如今局势如此,他只能勉强对着这小文官笑脸相迎,假意言谢。

郑思受了周锐一个三品大官的礼,一点也不慌张,反而跟传圣旨一样盛气凌人:“周将军这是谢错了人。放小将军回来可不是下官的意思,也不是咱们大理寺的意思。”

他说着抬手抱了个拳,道:“是圣上开恩,顾及将军多年来为国征战沙场,劳苦功高。总不能因为小将军杀了个使臣就问罪吧,这不是寒了底下将士们的心吗?”

周锐心中一沉,郑思居高临下地两手一揣,又道:“案子还没完呢,下官同几位少卿都商讨过了,此案确实是疑点颇多,但小将军是在众目睽睽下杀的人,后面该问责还是得问。最近几日还请将军不要随意外出,至于将军府嘛,怕是得暂且封上一阵子了。”

他说着一抬手,外头的一队士兵就把将军府围了起来。

周锐眉头一皱,哐当一声砸了桌子,勃然变色:“你他娘的什么意思?!”他是个武将,打小能动手就绝不开口,郑思的话他反驳不了,只好做出个凶猛的阵仗来。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