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174)

作者:涉雪穿林 阅读记录

“本王带了杆秤。”梁长宁抬手,把闵疏垂落胸前的发丝缠成绕指柔,“天地良心,童叟无欺。”

闵疏闭上眼,四周全是梁长宁的味道。他洗澡用的皂荚味道很淡,暮秋给他熨烫衣裳的时候爱用果木碳。这味道合在一起,就成了分外独特的淡香。闵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三年的那段日子,他们同床异梦,又耳鬓厮磨。这种无形无色的味道好似突然成了一只手,这只手在温柔地抚摸闵疏的头发,像是要从头发里吸走闵疏的精气。

“王爷说错话了吧,下官不是幼童,更不是老弱病残,差别大着呢。我发起疯来,可是会咬人的。”闵疏拉长了话尾,勾人得很。

“新欢旧爱,何必这么无情。”梁长宁无可奈何,看着他说:“好歹也是枕边人,本王诚心实意要与参议大人结盟,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赏我两句好话吧。”

闵疏听见这话,往后靠了一点拉开距离,他自己端详梁长宁片刻,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这个动作从前只有梁长宁能做,如今闵疏做起来,梁长宁只觉得也别有味道。这只小苍鹰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他,半晌才收回了手,忽然道:“看来那巴掌打得太轻,王爷还没醒。”

梁长宁的眼睛跟着闵疏的手,又抬上来看着闵疏的脸,这次他目光更深了些,他说:“有些东西你查不到,天书阁就是个做脸面的,私底下的阴糟事情都在人心里写着呢。你替我查宫变案,我替你善后,案子结束,我把文沉交给你,要杀要剐我给你殿后,我保证三司会审也拦不了你。”

闵疏笑意微敛,盯着他没说话。

梁长宁等了半晌,闵疏才直起身子来,绕过了他往前走去,“这才是童叟无欺,王爷既然有诚心,下次就该早点拿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买卖嘛。”梁长宁笑起来,跟在闵疏后头,说:“自然要先讨价还价。”

“王爷不愿意吃亏,但我给不了定金。”闵疏笑起来,在书架前站定,这一排全是景德三年的文书,主要是从吏部官职变迁开始记载,闵疏把这一排书册全都抱下来,堆在了书案上。

梁长宁落座在他对面,问:“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

闵疏翻开书页,把档案文书全都摊开按日期玛得整整齐齐,说:“学子策论,科考档案,户部拨款,吏部用人,国库出入,稽查调动。我们没有突破口,那这些就全都是突破口。”

“我们……”梁长宁低笑一声,咀嚼这个称呼,又说:“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没办法,太久远了。”闵疏对二人的合作接受得非常之快,他微微皱眉,说:“文沉强掳我娘是在二十年前,而宫变案是在四年前,这中间有太多未知因素可以成为文沉的动机,是谁喂饱了他的胃口,他是怎么逐渐勾结户部独掌权柄,又是怎么勾搭上梁长风和太后的?最重要的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要发动宫变案,甚至都不顾及风险,也不再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天水阁落针可闻,往来一个人都没有,初春的阳光暖和又宁静,二人端坐在书阁窗下,空气里好似有不寻常的味道。

梁长宁静默,明白了闵疏着段话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推动了文沉弑君?

这个问题的答案扑朔迷离,知道的人也绝不会说出来,闵疏又问:“先帝身前,最属意的储君是王爷,那么除了王爷,还有二皇子……我翻阅景德年间的记录,发现先帝曾有意在王爷远征塞北后,立二皇子为太子。”

“是有这回事。”梁长宁回忆片刻,说,“我在垵坡之战中受了重伤,军中有奸细泄露了城防舆图,我险些撑不过来。消息传回京城,朝中大臣劝慰父皇选择储君,有人多次提过二哥。”

二皇子梁长尔,是个温和亲民的皇子。他是皇后嫡子,又是长子。做事滴水不漏,对待兄弟姐妹又分外和善。他从不在意嫡庶卑贱,他曾撞见过梁长风被冷宫的宫人欺辱,梁长尔厉声斥责,还叫自己的宫女去请太医医治。

梁长尔与梁长宁不同。梁长尔知道自己是兄长,要成为榜样,所以他读书分外刻苦,内阁倾力教导他,他从不落下一个时辰的课,他学的都是治国之道、理世之法。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他把自己当成要挑起重担的人,担子即便是压断了他的腰,他也绝不哭诉一句。

而梁长宁自小就桀骜不驯,他有少年意气,常常带着弟弟和伴读们翻窗逃课。他读书有天赋,但心不在上头,总是喜欢摸御花园的鱼和上林苑的鸽子烤来吃。梁长宁说不读书就不读书,说要参军就要参军。先帝纵容他,他又拿得出成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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