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180)

作者:涉雪穿林 阅读记录

先不说闵疏愿不愿意,梁长宁就头一个不愿意。他脸色黑得像锅底,挨个拜访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

闵疏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近日里查旧卷宗查得头昏眼花,连做梦都是字。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先前我们知道了巡教策的巨大开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笔钱后来是怎么补回来的。”闵疏说:“账簿可以作假,但作假也得有明细,表面上要看得过去。我查了户部的开支,发现其实根本对不上,巡教策叫停后,李开源一党先后有七八个人都购入了很大一批田地……你看,这是户部的田地买卖文书。”

梁长宁顺着闵疏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果然是这样。李开源在燕云买下了近乎三百亩良田,全都填了水稻田种桑树养蚕,织出来的丝绸再运回京城高价出售。

梁长宁思索片刻,起身绕过几排书架,在最里头那一排寻了半天,终于抽出本地价表来。

“……景德二十一年……景德二十三年……在这里,”梁长宁连翻几页,推给闵疏,说:“燕云州那年的良田价格是十三两白银一亩地。只燕云一个地方他至少花了四千两银子还不止。”

这笔钱怎么来的?为什么巡教策一结束,李开源就立刻有了钱?答案实在太明显。

这么大一笔田地交易,官府不可能不上报。按规矩,当地官府要上报到户部签字盖印,文书发还回燕云后再由官府作证,买卖双方公正过户。户部必然知道李开源贪墨,但户部暗中包庇掩护,那么户部其他人大概也是这利益链条中的一环。

闵疏说:“可是李开源已经死了,所以这是旧案,现在翻不了。”

“当初……”梁长宁突然说:“当初李开源死的时候,文沉没有保他,文沉只是表面上求了情,但更多的还是在撇清关系。这案子还没完,你就……走了。”

梁长宁顿了顿,说起三年前的事情来。他从没跟闵疏谈过这三年的事,因为三年前他们之间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闵疏在文沉府的那一场大火中决然离开,他没有带走海晏剑,只带走了茂广林给他准备的户籍。

所以梁长宁总是有意识地避开那段过往,他知道自己在掩耳盗铃一叶障目,他觉得这些事情都可以来日再谈。

闵疏的心不在情爱上,他或许在交易中动了心,但很快就被那场激烈的争吵所熄灭。他也从不主动跟梁长宁提起从前,他还记得被梁长宁压在戏台下的感觉,他仍然觉得耻辱和不堪。

但他做不到用梁长宁的坏去完全覆盖梁长宁的好。

闵疏憎恶梁长宁的步步紧逼和强暴,憎恶他叫自己小舅子,也憎恶梁长宁对他的私刑拷打。可他同时也喜欢窗前的风铃,廊下的罗汉松和棋盘上的让步。

爱恨难两全,闵疏不敢去懂,他只能躲。

梁长宁顿了半晌,才继续说:“丞相府失火后,锦衣卫进去搜查了一通,什么也没查到。伪造的文书账簿都被烧得干干净净。李开源当庭认罪,说他确实调换了霉米,可是新米是运到哪里去卖的他却拒不开口。文沉在朝廷上一句话都没说,三司会审他也只是旁听。督察院要求严查此事,谁知第二日,李开源就在狱中上吊了。”

“自杀?”闵疏问:“或许他是为了保下家人,选择了畏罪自杀。”

“的确是自杀,可是他身为大梁重臣,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犯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梁长宁说,“我叫王迹去验尸,王迹说,胃中有药渣残留,孔宗一看,发现是孤离。”

“所以……”闵疏说:“这笔钱最后落到了文沉手里,他们分账的时候,文沉一定是占了大头。或许巡教策的那笔开支也是这样。文沉一直想要兵权,但他是文官,又是手握议政权的重臣,先帝对他只会严防死守,怎么可能给他兵权?郑思案中,文沉不过是调用了两百御林军,就被太后如此忌惮!”

郑思案中,闵疏正是靠着调用御林军一事挑拨了文沉和太后。如今想来,也实在太顺利了些。

“为什么太后忌惮文沉?”闵疏自问自答:“或许太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早就见识过文沉手握兵权的样子,她知道文沉有了兵之后会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威胁,所以她才忌惮防范,对文沉起了鸟尽弓藏的意思。”

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这个后果的?闵疏想,又是什么样的严重后果,能够让她如此忌惮?

“……是宫变案!”闵疏抓住梁长宁的手,低声急促道:“文沉手里没有兵,但他有钱,他没有用钱买过田地或房庄,之所以户部里找不到他的把柄,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签署过买卖文书,他也没有地契和房契,我娘烧了他的书房,锦衣卫在这之后搜查了府邸却一无所获,因为文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用那笔钱添置过家产,他拿去招兵买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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