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202)

作者:涉雪穿林 阅读记录

他领头抗议,向朝廷提出了三条要求——处置文容、重新重用潘振玉、废除世家土地恩荫。

内阁商议多日,连太后都坐不住,起了妥协之心。梁长风没有办法,才请重臣议事。

今日的事情一定要至少解决一样,皇帝的话自古就是金口玉言,断断不敢有收回更改的可能。严瑞紧盯着梁长风的嘴,准备等他一开口就即刻打断。

就在这时,近侍的太监吴贵跪爬进来,急促道:“皇上!大理寺少卿宋修文急见!已经候在宫门外了!”

吴易宝正要斥责他不分轻重,他却又磕头开口说:“他、宋大人他、他押着太子少师闵疏,声称要状告文丞,宋大人说,闵大人敲了登闻鼓,从长街一路跪过来的!”

满堂震惊,文沉瞳孔紧缩,梁长宁差点没忍住站起来。

朝堂寂静一瞬,响起了窃窃私语。

梁长风嘴唇几动,终于没有再试图保全文沉,他要再看看情况。

闵疏官职太低,没有上朝的资格,只能跪在门外。他还没有受那四十廷杖之责,宋修文拦下了衙役,强硬地替他将责罚往后推迟了一日。

在宋修文从皇宫大门往听龙殿来的这一盏茶的时间里,吴贵结结巴巴囫囵说了个大概。

他一个人满身冷汗地说,听龙殿百十个人听他讲,他也只知道个大概,他说闵疏用拳捶响了登闻鼓,可是声音太小,一开始衙役们没有听见。

后来有学生认出了闵疏,他们一起在远东楼吃过饭,知道闵疏是当朝状元并太子少师。他们以为闵疏是在为茂广林或潘振玉喊冤,随即想要帮他一把,后来有人说茂广林的遗物中有闵疏的文章,或许闵疏是茂广林的学生。

闵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只是一边砸鼓一边大喊要状告文沉。此言一出就激起千层浪,学生们找来了各种工具拟做棒槌,替他敲响了登闻鼓,惊动了北镇抚司衙门。

镇抚司冯道成当场就要责打杖杀闵疏,却被带人赶来的宋修文拦下,宋修文从北镇抚司手里抢走了案子,要求呈鼎圣上亲自裁决。如今学生们都堵在宫门,闵疏几乎不费一言一语就得到了学生文人的支持。

吴贵说,闵疏眼下就跪在宫门外,等候召见。

这是梁长风第一次正经见闵疏,却不是闵疏第一次见梁长风。

梁长风看着闵疏跪在地上,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今年的春闱是恩科,破例没有开殿试,所以闵疏不曾有机会见到皇上。他就职后,出入都从国子监走,国子监被迁移到了皇宫城墙最边缘的地方,闵疏往来也难以和皇上碰面。

是以梁长风虽然觉得闵疏有些眼熟,却不曾知道他是谁。应三川倒是见过闵疏,但时隔多年他或许早已忘记当初那混乱之中的一眼,更遑论如今他高升,和文官并无交集。

闵疏往前叩首,行的是官员之礼,举手投足都纠不出差错来。他语气冷静自持,一开口就叫人信了三分,他说:“微臣闵疏,状告当朝丞相,强抢民女、以公谋私、贪赃枉法——”

“住口!”文沉当即呵斥道:“皇朝堂重地,岂容你一垂髫小儿信口雌黄!”

“微臣今年二十一,”闵疏说:“生母被文沉以毒控制,在城西关押近二十年,原籍贯、住址、血亲牌位,皆可查。”

梁长风自岿然不动,等着文沉反驳。

文沉冷笑一声:“你哪里来的籍贯?”

“丞相大人说得对,查不到籍贯。”闵疏侧目,说:“因为你勾结主管户籍黄册的前户部尚书李开源,以权谋私销毁户籍,将陈弱水归为了黑户逃奴,这就是你囚禁她的另一种手段。”

“满口胡言!”文沉甩袖道:“户籍公文都由天书阁备份,你如今协同看管天书阁,岂不是贼喊作贼,伪证更是信手拈来!”

“臣,可以作证!”新任户部尚书钱方出列叩首,不急不慢地说:“启奏皇上,微臣有话要讲。”

梁长风盯着他,心知文沉不好保,最起码也要去大理寺走一遭才能救出来,闵疏三言两句可比黄河水,文沉原先脏不脏都已经洗不干净了。

“臣接手户部后,第一件事就是核查往年账簿文书,校对经手户籍、地契。”钱方说:“文丞有所不知,户部的账目表面上看着干净整洁,内里却是乌黑发臭。账目核对不上,就无中生有赖给天灾人祸!户籍大批量销毁,就报备瘟疫流匪,全都是死于非命!粮草谎报,就火龙烧仓。这账目交到臣手里,臣带着户部十三个司连着查了一个月才勉强算出亏空,钱可以补回去,枉死的人却没有理由可混过去。如今事情既然翻出来,臣就斗胆问一句——是谁给了李开源天大的胆子,竟敢叫他随意抹除户籍!把人压做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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