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745)

项云含笑点头,待太监离开,他脸上的笑如冰霜凝结,将老仆递上来的药碗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老仆吓的忙去看门外。

这是皇宫,到处都是眼线

“不用担心,我现在是个重伤的人,随时都能晕倒。”项云靠着床头淡淡道,“握不住杯子摔个碗很正常。”

老仆轻叹一口气,劝道:“六爷,已经这样了,你要保重你自己。”

项云深深的吸口气,感受心口的疼痛,疼痛到底没有压下怒火。

“我是让他去勾引那个女人。”他咬牙低声喝道,“不是让他去给那女人做牛做马!他一向聪明,怎么就蠢到这种地步?”

老仆轻叹道:“六爷,那女人能让那两个男人挖心掏肺,咱们小南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武鸦儿是草莽杀出的悍将六亲不认无情无义,韩旭是朝堂历练几十年,却都在楚国夫人的手心里,项南这个毛头小子沦陷也不奇怪

项云脸色一阵变幻,还是摇头:“不,楚国夫人也好,武鸦儿和韩旭也好,我都不了解,项南我很清楚,他绝不是沉迷美色乱了心智的人。”

老仆坐下来沉思:“那是为什么呢?南公子竟然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去给他人做嫁衣?”

项云看着桌上摆着的信没有说话。

这信上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他能感受到,项南已经渐渐脱离他的手心了。

“南公子必然跟楚国夫人有其他的交易。”老仆苦笑,“但不管是什么交易,也比不上京城之战的大功啊。”

项云依旧不说话。

真是奇怪,他总觉得自叛乱后,他时运有些奇怪,似乎一帆风顺,但又处处不顺。

李奉安死了,跟剑南道的关系却不顺。

跟剑南道的关系不顺,却又与齐山结盟。

来到皇帝跟前直上青云,但又紧要关头受了重伤。

受了那么重的必死之伤,但又被神医救回来

算了,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是有机会的。

项云深吸一口气。

老仆看他脸色,问:“六爷,你怎么想?”

现在再想项南已经没有意义了,项云看着前方悬挂的舆图,道:“我想,安康山最好把武鸦儿杀了吧。”

这样天下更加混乱,大夏岌岌可危,留给他的机会和时间就更多了。

初春的卫河湍急,但没有水清浪白,河水中一片片血红,河边也没有冒头的春草,只有散落的尸首。

一场厮杀过后,辅兵成了阵地上的主力,他们奔走寻找存活的伤员,飞快的修补挖壕沟垒垛墙,做好下一次对战的防护。

冷风如刀子般从脸上刮过,鼻息间满是血腥气。

武鸦儿看着这惨烈的战场,道:“放开第二道防线。”

王力一把抓住他:“放开防线?那贼军可都进来了!”

武鸦儿回头看,远方有隐隐的城池,道:“安康山的兵马太多,平地野战我们没有优势,还是退避城池,以城墙为防护,以守为攻。”

王力的脸色有些发白:“安康山的兵马太多了,放他们进来,我们要想再突围就不容易了。”

武鸦儿哈哈一笑,眼尾挑起,眉飞桀骜:“我就没想突围,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杀了我。”

王力揪住他翻飞的斗篷,郑重道:“乌鸦,我们没有援兵了,老都督被史朝挡住了,那个”

他从牙缝里挤出另一个人。

“女人已经在京城打起来了,左手有韩旭送剑南道兵马挡安庆忠,右手有项南领白袍军打安德忠,她顺风顺水无忧无虑节节胜利”

京城唾手可得,她不会来援助他们。

“她就算不来,如今我们也可以当她是援助了,我们突围四散,安康山就无心追打我们了。”

京城危急,安康山当然要去回防。

“乌鸦,你说实话,你现在就是要引着缠着安康山,撕开胸膛,用自己的身躯自己的命,不让他走。”

武鸦儿看着王力点点头:“我不说假话,我这一次就是用命在跟安康山搏命,但是这是必须的,现在收手,让安康山杀回京城,那我们的坚持,我们的死伤就变成了一场空,楚国夫人的突袭,调动那么多人脉兵马也成了一个笑话。”

王力不说话了,他何尝不知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武鸦儿看向前方,“但跟安康山打,不豁出砸碎整座山的力气,想留青山,想着以后怎么样,这座山看似逃过一次,但实际上就是死了一次,整个山都没有了生命力,长出的也不是柴,而是草,不堪一击百无一用的草,这样的草留在乱世,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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