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06)

“都说鬼死成聻,既然要假作威胁,那当然要演得够真,才能叫他们不敢弃你不顾。”鱼泽芝淡声。

邬引玉咬着烟嘴笑了,这人果然里外两副面孔。

鱼泽芝闻着烟窝,循着杆子逐至邬引玉唇边,陡然顿住,气息缠绵着说:“夜深了,明早天一亮我们就走,今晚早些休息。”

邬引玉握住烟杆,松开说:“行,送您回房。”

说完,她把鱼泽芝送到走廊,看着那扇房门关上,才从一众纸扎间穿过,再回到房中。

约莫过去半小时,邬引玉房门一敞,里面蹑手蹑脚出来一个人影。

邬引玉捧着转经筒悄悄下楼,在后院寻了块地,找来铲子挖出坑,把那玩意儿埋了进去。

她知道这东西就是个定位仪,有这东西在,她根本没有藏身之所。

但五门要是找过来,她料想鱼泽芝会有应对之法,届时,她们就完完全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埋好转经筒,邬引玉汗涔涔地回了房,稍稍冲了个澡,后脑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夜里,那琼台楼阁画卷般缓缓展现,冰雕的花乍然盛放,高塔铃铎齐齐晃动。

邬引玉跪在千层塔下,如今再见到这掣电和烈火,心便了然,她又到梦里了。

这回,那身着红裳白罩衫的仙又踏火而来,火光燎不着她的衣摆,也灼不伤她的皮肤。

邬引玉看清了她的脸,果然和鱼泽芝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还是这样的装扮更适合鱼泽芝。此时的她眉心有红色的莲花花钿,眼尾也用红线勾着,也许因为神态严肃,所以一点也不妖异。

在听了诘问后,邬引玉不受控地仰头,听见自己说:“莲升,你不该怨我,你要谢我。”

听起来,她与鱼泽芝之间是有一些仇怨,但又并非仇怨那么简单。

“你杀害小悟墟众佛陀是真。”莲升道。

邬引玉极不屑地嗤笑一声,“这事的确属真,可我的心意就有假?”

天上一道雷噼啪响起,震得人心惶惶。

邬引玉醒来时,惊觉自己竟又是站在室外,想不通自己都已换了个地方住,梦游时怎还敢往外走呢,鱼家周边的路她可不熟。

手上沉甸甸的,她困得出奇,半晌才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十指沾泥,那只转经筒正在她掌中躺着。

邬引玉差点就把这转经筒丢了出去,猛地把力一收,堪堪止住。

“你在做什么。”

邬引玉循声仰头,只见鱼泽芝在楼上推了窗。

此时正是天光微亮之时,四处还黑蒙蒙的,在鱼泽芝问话后,其他的窗也齐刷刷打开,数个纸扎人探出头来。

邬引玉看着手里的转经筒,坦白道:“我昨夜把转经筒埋进土里了,刚一醒来便看见自己把这玩意又挖了出来。”

鱼泽芝还穿着睡袍,看起来刚睡醒,带着些鼻音说:“纸傀说了这事,我方还不信。”

“在宋有稚给我前,它可不曾这么黏我。”邬引玉有点无辜。

“转经筒的束缚之力渐渐消失,里面的画怕是要醒了。”鱼泽芝双臂撑在窗上,“有没有可能,并非它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它,所以你才会刨土挖它。”

邬引玉后背一凉。

在天半亮后,屋中的纸傀还是行动自如地玩闹着,一夜过去也不知疲倦。

邬引玉整理好随身物件,等看见鱼泽芝从屋里出来,才说:“我要回邬家看看。”

这次鱼泽芝身上连一点红色也看不见,那马面裙是黑金色的,头发还挽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洒脱随性了。

“你要往枪口上撞?”她言辞犀利地问。

邬引玉摇头,笑说:“我可以悄悄进去,我只去神堂。我想弄清楚,我当初为什么要托您把我送到邬家吧。”

鱼泽芝没拒绝,只说了声“行”。

“钥匙我是拿不到了,但鱼老板这么厉害,想必一定能把门打开。”邬引玉意味深长地说。

鱼泽芝又说了声“行”,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

邬引玉暂且不想透露,其实她回想起了不少事情,毕竟如今她连力气都使不上,还得倚赖对方。

上了车,还能看见鱼家宅子里一群探头探脑的纸扎。

此时不过六点,天还是湛蓝的,隐约透了些光。

邬引玉看这开车的人一副无牵无挂的样子,倒也像极了那会在塔刹林里盘腿坐着的仙,只是……鱼素菡可还在屋里呢。

她皱眉问:“就这么走了,素菡知道么。”

“知道,昨夜和她说了。”鱼泽芝开车离开,又说:“保姆天亮时就来,现在屋里有纸扎守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可真是把纸傀当人用,幸好鱼素菡自幼便看习惯了,否则定会被满屋跑的纸人吓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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