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25)

“怎、怎会这般!”木人竟还不信,不依不饶道:“我这百年当真是在莲花池里过的,不信你看,我周身都是水,我所言不虚,我可是邬家的家仙!”

“邬家家仙”四字,它喊到破音,撕心裂肺。

鱼泽芝索性将木人裙角掀起,提到它自个眼前。

那脏污的裙子分明就是干的,别说泡水,这可是一点水痕也没沾到。

邬引玉怔住,勾住木人的衣领,将其拽至眼前,说:“你说的是叡城五门里的邬家?”

“当然,邬家受我关照多年,在叡城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木人略显得意。

邬引玉没想到,邬家消失多年的家仙,竟是被困在了此地,也不曾想过,邬家家仙竟是一只耳报神。

木人又狂喊起邬嫌的名字,说:“邬嫌违背家法,将我縻困于此,还用绢帛堵我嘴,速将她找来,事成后,我许诺必会实现你等愿望。”

邬引玉哪理会它,心扑通狂跳着,转而把鱼泽芝手中的那截绢帛抽了过去,细看后,更加觉得眼熟,这……根本就是她画的。

绢帛上还遗有墨香,闻起来也分外熟悉。

没错,是她的。

邬引玉迷迷瞪瞪地站着,眼前陡然一变,好似摇身又到了那慧水赤山间,眼前是一大片葫芦塔刹。

但她没见着莲升,只是百无聊赖地伏在莲花池边,眼前是一卷铺展开来的素白绢帛。

绢帛散开,有一角垂进池中。莲池里有鲤鱼摆尾游近,嘴往绢帛上一碰,又蓦地游远了。

她没拿笔,抬手时指腹下自有墨汁浮动,只轻轻一点,一朵墨莲跃然绢上。

但这朵花瓣太少了些,瓣尖也不够精致。

看了一阵,她还是觉得不喜欢,便抬手擦去了。

邬引玉执着于画出一朵漂亮的莲,要亭亭而立,要不妖不寡。可因为自个儿看不顺眼,她来来回回画了十来遍。

远处有沙弥走近,困惑问:“上仙在画什么?”

邬引玉朝莲池睨去一眼,心疲手疲地说:“想给她画个新的肉身,她初到小悟墟,当要送上薄礼一份。这用莲池养的,终究是长得太慢了。”

“那上仙画出来了么。”小沙弥探头问。

邬引玉摇头,不情愿再往下画了,“画不好,罢了,让她自个儿长吧。”

小沙弥看绢帛上那莲花画得精巧,不解问:“这朵也不行么。”

“不行。”邬引玉指指点点着说:“不够灵动,细看不得。”

小沙弥心觉可惜,小声问:“那这朵莲花能送给我么。”

邬引玉随手把绢帛一卷,朝那沙弥抛了过去,说:“送给小悟墟了,日后她要是醒来,也让她看看,省得我白费心血。”

小沙弥连忙接住,欢欢喜喜地抱了个满怀,说:“多谢上仙,我先代为保管,来日莲仙醒了,我定会为您作引见,再将这莲花图还给她!”

邬引玉微微颔首,遥望着池中的某一朵莲,探手拨动池中水,说:“记着,我所画之物自成幻境,切莫定神久看,否则你必会陷入莲池幻象。”

“明白。”小沙弥连忙应声。

一个声音近在耳畔。

“还想问它什么。”

邬引玉陡然回神,眼刚眨上一下,便见那木人近乎要挨至她眼前。

她伸手往木人胸口上一戳,将其抵远了,思绪乱糟糟的,虽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给莲升画肉身,但大抵明白,这绢帛一角大抵是被邬嫌偷去的。

木人身上衣裙确实干燥,它之所以误以为自己被泡莲池百年,其实是因为身陷幻境。

莲池幻象啊,她的东西竟也这么厉害。

“没什么要问的。”邬引玉说。

“邬嫌已去慧水赤山。”鱼泽芝将木人从邬引玉眼前拿开。

耳报神声音稚嫩,说话却像个小老太,絮絮叨叨道:“慧水赤山?我不知道什么慧水赤山,但她恶行累累,理应捉回来严惩才是!”

“你们可知她的心有多腌臜,她竟将主家失而复得的千金引入阴间,害得对方被阴灵附身,落了个疯疯癫癫的境地。”

“她不敬先祖,竟在擦灵牌时将线香倒插,引得先祖暴怒,害邬家时运不济。”

“她生怕我散播不祥预言,竟还将我擒捉。”

“那时五门对她已有极大不满,众家仙欲将她擒捉,不料,她身为人,竟以阴气为食,将自己弄得个不人不鬼的下场,还杀害吕家家仙!”

“是了,她还企图造祭台,养疫鬼,其心可诛啊!”

“那祭台在哪,可得毁了才行,否则天必会大变,你们速速毁去那祭台!”

这耳报神聒噪得很,鱼泽芝一勾手指,地上的碎石便浮至半空。

耳报神木眼珠一转,数秒才恍然大悟道:“原来祭台已毁,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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