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43)

那场面委实血腥,可在采生后,晦雪天还真安宁了一阵。

这一安宁下来,就该祈福送晦了,于是那行人又造船烧船,船上摆放着供品,和一些恶鬼模样的纸扎。

雪地里大火滔天,看着那船被烧成灰,众人才各自归家。

烧完船后,那些修仙者便走了,走时雪不见停,遍地的妖邪鬼祟倒是少了一些。

那时众人都迷茫着,不知这算不算好事。

说完,掌柜长叹一声,望向门外,幽幽说:“那厉坛采生,也就那段时日有点儿用,过后不到一年,这晦雪天又鬼气森森,就当是点了一支驱虫蛇的香,烧完了,便该续上。”

“后来还有采生?”引玉还是头一回听说,竟有人用采生来安抚厉鬼,这算什么,饲鬼么。

木人眼睛转溜溜的,好似有满腹责怒的话要说,却碍于莲升在边上,只字不敢言。

莲升鼻翼翕动,闻到一股味,狐疑却冷淡地睨向柜台下,说:“既然有人信,就还会有。”

“没错。”掌柜眯起眼,回忆道:“后来采生的事,都是康家在做,只是他们不让旁人决断,就算有人想主动献身也不行。他们会精挑细选,一些犯下烧杀掳掠的人,会被他们逮到厉坛上活活烧死。”

“这康家有意思,自己找活人作替,却见不得旁人做坏事。”引玉轻飘飘地调侃了一句。

掌柜拨了算珠,哑声说:“康家是应了那些修仙人士的吩咐,帮半仙做事,神气着呢。”

“不怕遭报应?”引玉冷哼。

掌柜意味不明地笑了,摇头说:“报应,什么报应,你看他们在这晦雪天里活得多好,最无思无虑的就属康家了。做了这些,他们不光能立威,还能安抚城民,妙着呢。”

听他这语气,引玉有些估摸不准,此人对康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莲升往柜台上一叩,说:“他们离开时可有带走什么东西?”

“东西?”掌柜抓耳挠腮地回忆了一番,摇头说:“他们好像没找着,是双手空空离去的。不过么,事情过去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

莲升朝引玉看去,目光挟了几分打量的意味,显得不冷不热。

引玉还看不明白对方那神色么,当初那行人指不定就是来找她的,又或者,是在找与她有关的东西。

当时她恳求莲升悄悄带她走,这看似把素持斋、奉公克己的莲仙还真答应了,愣是没让人找着她。

规矩,确实早就坏了。

“掌柜的。”莲升嗓音寡淡,总是一副无甚兴致的模样,说:“当初那行修仙人,为首者是男是女,是何相貌?”

这更是为难人,掌柜来回走动,一双眼眯到快要彻底闭起。

他脚步忽地一顿,伸出一根食指说:“记起来了,是位女子,她当时是僧尼扮相。我那时寻思着,修这一道的可真是少见,理应是大慈大悲才是,可没想到,设厉坛采生之法,就是她提出来的!”

一听僧尼扮相,引玉自然就想到了邬嫌,这等事还真像是邬嫌做得出来的。

掌柜神色不善:“你说她做这等事,真能得道成仙么,害不害己我不知,但当真害人,这罪魁祸首啊,理应除去才是!”

说到“除去”二字时,他竟咬牙切齿的,好似年迈的身子又焕发出了无限活力。

“是她了。”莲升眼里无甚愠意。

引玉抱着木人,不巧低了一下头,猝不及防地迎上了木人近要转出虚影的双目。

耳报神一个劲暗示,似乎格外认同。

可惜,引玉看得两眼发昏,实在不忍直视,干脆按住木人的一只眼珠子。

木人一只眼转,一只眼转不动,索性不暗示了。

“两位。”掌柜浑浊的眼倏然睁大,“知道那人?”

“略有耳闻。”莲升说。

掌柜神色一松,哑哑地哼了一声,“她应当没有成仙吧,她要是都能当神仙,那白玉京得成什么样,说是魔窟也不为过,什么仙啊神啊,想来都自私自利,还不如地上一些孤魂野鬼来得有人情味。”

莲升眉头微皱,横过去不咸不淡的一眼。

引玉想起梦中种种,那邬嫌啊,的确是进了白玉京的,但后来还在不在十二楼中,她便无从得知了。

“自会有天道替晦雪天严惩行恶之人。”莲升平静道。

掌柜没好气地说:“这里的人积愤多年,天道要是个眼明心清的,早该显显灵了,至少,得让那个设坛的尝点苦头吧!”

莲升望出窗外,没再应上一个字。

引玉还杵在柜台前,意味深长地说:“那时设厉坛,寻常人能避则避,许是连那些修士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掌柜您知道的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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