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69)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引玉问:“城里所有人都能去看戏?”

“是,那个戏班子从外面来的,连康家都请不动他们。他们不收百姓钱,在染坊后撘台,谁都能去看!”男子说,“那戏班子似乎有神仙护佑,来了这从未撞过鬼,有些人虽然对唱戏无甚兴趣,但想要沾沾神力,也都在往那处赶呢!”

从外边来的戏班子,有神仙护佑?

引玉答应道:“那我便去看看。”

难怪今日街上的人那么多,原来是赶着去看戏。

回城的路上,引玉拢紧衣襟,黑沉沉的眼一转,睨着鱼泽芝说:“换作是宅心仁厚的鱼老板,也一定会点头吧。”

“鱼老板?”莲升不咸不淡地开口,对这称呼颇为不满。

引玉改口:“仙姑?”就是不喊“莲升”二字。

莲升干脆随她,平淡道:“去见识见识那戏班子身上的神力,倒也不错。”

她沉默了片刻,语调平平地说:“不过么,换我可不一定会答应。我有过不助人的时候,也有答应了未做到之事。”

明明只是一句半遮半掩语义不明的话,引玉却听得有点难过。

城中还是热闹的,尤其是老染坊后边,那里临时搭了一个戏台子,城里不论是吃饱的还是吃不饱的,都来凑一凑热闹。

台下座椅不少,却只有前排几张坐了人,后边全都空着,一些人宁愿在后面站,也不愿坐下。

远远的,几个人穿过人群,为首者走到一身披大氅的男子身侧,躬身在对方耳边说了句话。

男子听后往身侧座椅轻拍,允许对方入座。

说悄悄话的人双眼放亮,规规矩矩坐下,说:“多谢当家的。”

那身披大氅的,怕就是康家做主的人了。

引玉看不出那人身上有何蹊跷,循着对方目光望去,看见了台后穿着艳色戏袍的花旦。

她掩着嘴唇说:“看出什么神力了么。”

“不曾。”莲升皱眉。

花旦脸上浓妆艳抹,凤眼勾得炯炯有神,身上行当漂亮得出奇,似是这漫天大雪下开得最绚烂的花。

人群中有人说:“这一整个戏班子都是大善人,早听说他们会在别地唱戏,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会来晦雪天,还分文不收!”

“我倒盼他们不要来,你看到康觉海那眼神了吗,我怕那花旦根本走不出晦雪天。”显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晦雪天,外边的人是一步也不愿意踏进来,他们真是……”

“看戏看戏,这戏班子在外头名望颇高,又有神力护身,康觉海未必敢下手。”

“照康家那习性,我看他们没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引玉往莲升那边一偎,咬起耳朵说:“以前在小荒渚也看过戏,这样古色古香的却是头一回。”

“依我看。”莲升轻哂,毫不客气地说:“你一个人就是一出戏,没必要还看旁人的。”

“少不了您,没您搭戏,我哪演得下去。”引玉弯着眼说。

台上,丑生已动作夸张地咿呀唱起,逗得人群频频发笑。本该坐在下面的康觉海却离了席,径自往台后走,有几个人跟着他,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也不知怎的,台后忽然传来争执声,闹得那丑生都唱不下去,频频扭头往台下看。

看戏的全都伸长脖子往台后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恼怒,不愿好好一出戏被那姓康的糟蹋了。

台后传来女子的叫喊声,还似有东西被打砸,啷当作响,刺人耳膜。

“别碰我,你这恶棍!”

引玉眯起眼,却看不到台后状况,刚想走过去,便被拉住了。

“别急。”莲升淡声。

有人在阻挠,却因不敌康家而被打得痛喊不休,那棍棒在肉的声音,比风雪更甚。

台上那丑角连忙跑下台,才刚要出手,就被两个人架住了,不论他如何拳打脚踢,都靠近不了康觉海一步。

看戏的惶惶不安,没人敢上前帮手,这可是康家,他们要是出了头,往后的日子不要过了?

离开晦雪天谈何容易,从这里出到外边,百里的风雪地,又要拔山,又要涉水,途中没口吃的怕是只能吃树皮草根,大的尚能捱一捱,那小的呢?兴许还没走出去,小的就病倒了。

“快走快走!”

有些个怕得不成样子,怕惹祸上身,一声不吭就走了,走时还捂住耳,不愿多听。

原挤满人的地方忽然空了下来,显得何其冷清凄惨。

那花旦跑得衣裳全乱,盔头掉在地上,一些珠玉不知迸到哪个角落去了。

唱丑角的堪堪挣开,捡起边上花枪就往康家人身上招呼,那尖锐枪头一捅,几个上前擒他的人便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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