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81)

引玉笑说:“好心?这明明是我用来夸你的。”

“还你。”莲升神态自然。

东门那边的院子已被烧得看不出原样,哪还余有什么屋舍轮廓,只有一团散灰堆在地上,什么木头纸屑,全被烧得干干净净。

引玉踏在灰上,撒开莲升的手。

“要牵是你,不要也是你。”莲升随她去,话里暗味颇深,偏她神色冷淡,极难叫人想歪。

引玉弯腰攥了一把灰,在掌中慢腾腾揉开,说:“谁让我任性随心,一会儿您还给不给?”

灰上没沾古怪气味,照这么看,火好像是寻常火。

莲升打量别处,“不会叫你冻难受。”

“那我该说多谢?”引玉转头看向莲升,余光处有个影子一晃而过。

“客气了。”

引玉猛直起身,连掌心的灰都来不及拍拂,匆忙追了上去。

来了这慧水赤山,她那发烧头痛的毛病倒是好了,但身子越发虚弱,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她气喘吁吁地追,可才一个拐弯,便见不到那影子了。

“看见什么了?”莲升跟过去,未发现不妥之处。

引玉紧盯暗处,弯腰不太笃定地比划了两下,说:“这么高,好像是个小孩儿。”

她所比划的小孩,方及她膝头高,要真是这么点大,怎能跑得那么快?

“确定?”莲升在遍地灰烬上找寻足印,说:“此处可没有其他人的生气。”

“总不该是幻觉。”引玉本想揉眼,方想起掌心还脏着。

“待我寻它。”莲升掐诀,手上金莲绽开,化作金丝十余,飞旋而出。

眼前人神色镇定,引玉看得思绪一飘,忽然想起梦里对方正襟危坐的身影,那么疏远自持,叫人很想在那森严肃穆之地犯浑。

她果然还是会动心,栽了坑也会动,如今还不敢诚心相对,一颗心已动到不能自已。

她沉迷的向来不是菩提木珠上的那股味,让她迷而不悟的,只有这看似无欲无求,却表里不一的莲花仙。

引玉回过神问:“找到了么。”

金光收回掌心,莲升眉目间躁意微显,“没有。”

引玉迎着风雪慢腾腾挪回原来的地方,在月光下弯着腰细细打量,找到了一些浅淡的痕迹。

“看。”她指了过去。

说是足迹也不像,每对足印左右脚的间距分毫没差,就好像是拿印章戳出来的,又像是……迈不动腿的僵,在此处蹦出了一排规规整整的印子。

“什么东西。”引玉往那足印的边沿一沾,还是闻不出味。

“不是僵。”莲升断定,“它身上不沾阴气。”

“难不成是一具空空的小儿尸?”引玉诧异,哂着说:“是有人用提丝术将它牵来的?”

“如此,那人必在附近。”莲升又驳倒了引玉的猜测,“但我觉察不到法力波动。”

身后哐当一响,有东西被撞翻。

引玉扭头,在坍倒的廊柱后逮到了一个影子。

何其熟悉,果真不是被操纵的尸体,而是……一只脸面被涂得花花绿绿,带着惨白笑脸的假人,只是它的眉心,竟有金光一点。

引玉眸光定定,只一愣神,那东西又无影无踪。

那个脸面涂得花花绿绿的假人,分明是被戏班子供起来的“大师哥”!就是被康觉海踢开的那只。

“念。”莲升豁然开朗,“人偶上附了念力,驱着它烧了康家。”

“是善是恶?”引玉拂去掌心的灰。

“既然是念,那善恶俱在一念间。”莲升追上前,却见那痕迹消失在墙边,想来人偶已经越墙离开。

一个没魂没气的死物,身上念力一耗竭,便和这遍天风雪没差,相当于隐于世间,要想找到它,好比大海捞针。

“还追么?”引玉扶着膝,气快喘不顺了。

“不追。”莲升眼底冷淡蓦地龟裂,“只是,那道金光颇令我在意。”

在意,是因为熟悉,心惊肉跳的熟悉。

说到金光,引玉只在莲升那见过,她盯住莲升的眼,又看向对方不久前才绽出金莲的手。

“不是我。”莲升翻起掌心,金光灿灿的莲一开一谢,“在小悟墟,因为有灵命尊,金光无处不在。”

灵命尊?

“大师哥”算是来替戏班子报仇,难道是灵命的念?

引玉起先还怀疑无嫌身后是灵命,如今不免动摇。

她捂住发凉的脸说:“佛遇佛,会打起来么?”

莲升假意听不出她的调侃,说:“那戏班子倒是藏了不少秘密。”

眼下大半夜的,也不好找那戏班子。

引玉往掌心吹气,双掌并着搓了搓,说:“其实我进来不单是为了探明起火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莲升不惊讶,她早知道,这人心眼多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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