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9)

她支着身的脚踝疼得厉害,手腕也在发痛,以至于差点摁不住那张黄纸。

那只满是尸斑的手指还在和她较劲,她撑不住身,双膝索性往下一抵,撞上了地面。

五门人大多都有的关节痛的毛病,在她身上又发作了。

身上足有八处会犯痛,分别是双踝、双膝、手肘、手腕以及双肩。疼的时候,就好像成了被把控住的提丝人偶。

一只手从邬引玉脸侧探出,手腕上菩提佛珠相撞。

鱼泽芝弯腰按住黄纸,掀起一角紧紧捏住,猛地往回一扯。

一只周身灰白的鬼物穿门而出,洞黑的眼没有神采。他嗅着香木楞地扭头,突然张开牙齿稀拉的嘴,朝邬引玉捏在手里的香啃去。

邬引玉不退,甚至还把香往前一送,另一只手摸向身侧,从锦囊里取出一枚铜板,死死摁向此鬼眉心。

正吃着香的鬼不由得松手,香随之落到了地上。线香燃着的那头往地上戳去,差点就灭了。

邬引玉扣住此鬼物后头,逼近了摁牢那枚铜板,转头道谢:“多谢鱼老板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鱼泽芝已经收手,在邬引玉身后站直身,这无声垂目的模样还挺能唬人的。

从门里穿出的这只并非什么厉鬼,用铜钱足以镇住,他眉心白烟升起,似是被铜钱烫着了。

他大张着嘴好像在撕心裂肺喊叫,偏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邬引玉又多用了点儿力,硬生生把铜钱嵌进这鬼的眉心,才放开了手。

她看这鬼手腕上有割痕,便从锦囊里抽出了一根染红的棉线,往鬼物脸上一绕。

红线恰好勒在此鬼的两唇间,将他腐烂的面颊勒得微微凹陷。

自杀者成鬼后无法开口,却能寻法子令对方重新发声。

邬引玉勾住鬼物两唇间的棉线一弹,一股气从线中弹出,钻进这鬼淤烂的喉咙里。

鬼物口中顿时传出嚎啕鬼号,只是他还被铜钱镇着,不管怎么叫喊都没用,只能伏低身。

鱼泽芝大概猜出了邬引玉的想法,径自把袋里叠整齐的衬衫提了出来,往这鬼面前一抖。

邬引玉调侃:“鱼老板未免太配合了点。”

“我若是不做,你不还得出声劳烦我。”鱼泽芝平心静气地说。

邬引玉笑了,“我以为鱼老板喜欢听我说这些,毕竟我使眼色时,您可没理会,还是说,我这眉眼挤得还不够用力?”

鱼泽芝知道对方说话就是这调,故而也没反驳。

被铜钱镇着的鬼嘤嘤啼哭,但因为红绳上覆着的“善执”被耗去了大半,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再过一阵,想必连一个字音也吐不出了。

自寻死路者是旧业未去,又添了新业。所以邬引玉才择了这歪门邪道,使鬼怪能得一时舒坦,足够开口说话。

邬引玉屈起食指,往这鬼眉心的铜钱上一弹,转而攥住鱼泽芝拿来的那件衬衫,问道:“见过此物的主人么。”

鬼仍是伏着身,鼻翼却翕动了两下,灰白的手一抬,朝身后一个方向指去,啼哭道:“他魂离躯壳,魂上尚余生息,有不少死物想吃他,他受了惊吓,往北边逃了。”

邬引玉点头,正要把对方眉心上的铜钱取下,身后鱼泽芝忽然开口。

“你是附在古琴上的怨灵?”鱼泽芝问,“想解脱么。”

越是年代悠远的器物,越容易被鬼怪依附。眼前这鬼是男人,却长发及腰,再观他身上衣着,不难得知,他的“历史”应当和萃珲八宝楼里的古物一样悠久。

但这样的鬼极难驱除,捱过这么多年,多少有了些道行。更别提,时间一久,他身上怨憎越来越深,随着时代变迁,其心结也变得极难解开。

邬引玉还挺意外,看鱼泽芝可不像是乐善好施的人。她侧过身,重新估量起这位鱼家新主,兴味盎然地说:“鱼老板宅心仁厚,真看不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

=3=

第13章

听起来不像夸奖,偏偏鱼泽芝不辩驳,只是默不作声地睨了过去。

男鬼泣不成声,但因为红绳上的“善执”就要消失了,声音越来越轻,轻若蚊蝇。

邬引玉是没有这善心的,她把鬼从萃珲八宝楼里揪出来,只是为了问话,别的可与她无关。

但她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从包里拿出一只瓶子,蘸着瓶中符水,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

是玉佩上的莲纹。

邬引玉问:“见过这种莲纹么。”

老鬼如泣如诉,频频摇头。

邬引玉本也没抱希望,索性站起身对鱼泽芝说:“鱼老板若是想帮他,那便帮着吧,我往北边走。”

“一起。”鱼泽芝俯身,捡起地上那张黄纸,飞快折叠了数下。她没用剪刀,就靠着一点一点地撕,硬是把黄纸撕成了个有手有脚有脑袋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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