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274)

莲升坐了过去,抬头望向悬梁,说:“再等等,总会拿得到。”

少倾,楼上传来脚步声,下来的似乎只有一人。大抵因为没有点灯,那人走得格外慢,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挪。

那生气有几分像白泠湘,但又比白泠湘更有朝气,稍一分辨,便知是白朝阳。

白朝阳虽有二十多岁,但平日里没少被照料,脾性又并非飒爽活泼,见到人便瑟瑟缩缩,下楼后半晌没吭声。

引玉发话:“他们让你下来的?”

白朝阳点头,慢吞吞走近,捂着胸口说:“是霍师父让我下来,她让我问您二位,是不是要在晦雪天驱邪伏鬼。”

“算是。”引玉看着他。

白朝阳万分不舍,眸光一直落在胸口处,他沉默了良久才松手,把一枚连着红绳的玉从脖子上摘了下来,双手奉上,说:“霍师父让我把此物送给二位,这是能消灾辟邪的佛像,曾为我们挡过不少大灾小难,望二位仙姑能顺利驱走邪祟,在春还晦雪天之时,我等必会如约归来。”

玉雕的佛像单膝盘起,头发披散,一只手随性抵地,一只手捏起法印。

这才是灵命的像。

作者有话说:

=3=

第86章

不论是厉坛下的那一座, 还是晦雪天遍地的双面佛,都不是灵命,如今这不及巴掌大的玉石,才是灵命的像。

看见的一瞬, 引玉那些关于小悟墟的记忆, 又跟抽枝拔节般统统复苏。她好像回到了白玉京, 身处灵命石像前,看得到石像的里里外外。

如今白朝阳手里托着的玉雕, 和那尊像几乎一模一样,活像是用术法变小又漆了色的。

莲升愕然, 猜到那物什是灵命所赠, 却不曾想过, 竟然是灵命的像。

“你师父,为什么不亲自下来。”引玉望向楼梯。

白朝阳展开的五指又合拢了, 他万般不舍, 不太想送出去,讷讷说:“因为玉是我的, 合该由我亲手送出。”

“你的?”莲升伸掌,并不同他客气,“此话怎讲。”

白朝阳不愿割舍,但看莲升手都伸过来了,犹犹豫豫张开五指,双眼定定下视, 说:“说来话长,我、我想想该从何说起。”

“舍不得送, 为何还要下来。”莲升淡声。

白朝阳气息微急, 掌中佛像的玉质看起来平平无奇, 雕工还不如柯广原好,只比小悟墟里那好像粗制滥造的石像要精细一些。

“收回去吧。”莲升以退为进。

白朝阳直勾勾盯着手心的玉雕,后牙槽一咬,还是给了出去,刹那间,神色变得萎靡无比。

他松了牙关,说:“我也是听来的,那时我尚在襁褓,是一位俗家弟子送我的,正是他,救了我娘和霍师父。”

“俗家弟子?”莲升手心微沉,抬臂打量起那巴掌大的玉雕。

是有些重量,却不足为奇,就像灵命本尊,已在她心底惊不起太大的波澜。

那时恰好入冬,戏班子惨遭大雪封山。

他们这戏班子,从师祖辈起便居无定所,哪儿有想看戏的,便在哪儿搭台子唱戏,天南地北全是他们的足迹,哪里都能当家。

那年戏刚唱完,雪下得突然,那鹅毛大雪一落下,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路就被封死了。

要说是雨,倒也正常,偏偏那样瓢泼落下的,是雪啊。便是因为大雪突如其来,又下得大,使得那劈头盖脸砸落的不像雪花,反而像是有人倾了数床棉絮。

按照往常,雪得下上好一阵,才能封堵道路,那日不过是一个时辰,山上山下便皎皎皑皑,埋了山路,乱了方向。

事出反常必有妖,戏班子惶惶不安,都觉得这地方遭鬼了。

更坏的是,沿途屋舍极少,荒山野岭,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找不着。四下寻不到人家,他们只能露宿山林,在马车上将就一宿,待明儿天亮了,再看看那路能不能走得通。

那时候,戏班子当家的还不是霍金枝。

霍金枝坐在马车上,撩了帘子往外看,被那风一刮,两眼又干又涩,赶忙把帘子放回去,问:“这山林里会不会有猛兽出没,咱们在这安全么?”

老师父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他年岁已大,又因为病过一回,耳朵已不是那么好使,扯着嗓子问:“什么——”

霍金枝只好说:“你们替我给师父传话啊,我这么干吼哪里行,把嗓子喊坏了可怎么办。”

有人挨着老师父的耳朵传话,老师父抱起胳膊,有气无力地说:“不然还能怎么样,如今天不好,只能在这林里歇一夜,豺狼虎豹约莫是没有的,在外边跑了十来年了,什么地方没睡过,你们还怕这些?不过,这几日幸好有大师哥护佑,登台都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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