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399)

崔宁婵躬身,心底悲怆再度涌上眼角,噙泪说:“我所知俱已道出,我是帮不了别的了,还盼二位仙姑一帆风顺。”

“多谢。”引玉拢起莲升的五指,使得对方攥起骰子,她转而问崔宁婵:“你可有想过往生。”

崔宁婵一愣,没想到这两人竟还能左右轮回投胎一事?她微微怔神,随之摇头,说:“不想,如果事态当真能扭转,我还想……等一等两位仙姑的好消息,往生后我诸事皆忘,就算等得到后话,怕也听不懂前因后果了。”

“那便不送你了。”莲升翻手,掌心倏然一空,十二面骰被她收起来了。

引玉转身问:“走么?”

莲升似咬耳朵一般,贴近了说:“回回想走都特地问我一句,我要是说不,你就不走了?”

“同你客气罢了。”引玉笑说。

“和我还客气这些,显得疏远了,仙姑。”莲升说得平淡,把她话里那几分刻意都给隐去了。

“快走!”引玉催促,推起莲升后腰,低声说:“也不知道是谁疏远。”

两人回到凡间,又到了崔宁婵和蒙善家中。

起先“下地”时,天色已是昏昏沉沉,如今回来,天上好比泼墨,却不是天阴欲雨,而是夜幕已至。

在别处,深夜里必定是寂寂寥寥,偏这扪天都地下吵吵闹闹,在地面还能听到些许动静。

引玉走到屋外,抬臂吹去衣袂上沾着的阴气,转而仰头观天,不见星月,也不知那雨要酝酿到什么时候。

“此地离芙蓉浦近,这里下雨,不知道芙蓉浦会不会下。”莲升也在看天。

引玉偎过去,促狭道:“怎么,终于想和我看水晶花了?晚了,莲升。”

“想补偿都不得?”莲升问。

引玉贴到莲升身前,手自对方腰边擦过,朝其身后探去,说:“当年我有心想和你谈风说月,一颗心全扑在那上,如今心思不纯粹了,你再想和我看花看山?我可没那兴致。”

莲升系在发梢的红绳被轻轻一拽,头发未散,只是发根被牵动着,发顶倏然一痒,痒意下灌心口。

她知道引玉意在何处,手别至身后,捏住引玉腕子说:“当年我不识抬举,屡次拂你的意,你不想看水晶花,不妨看看别的花。”

是因她神色太过平淡,以至于引玉一下没意会到她话里深意。

引玉看了眼前“莲花”,倏然抽手,掌心又往莲升柔韧腰间贴,一路往下拂,笑说:“俗呀,莲升。”

“不是俗。”莲升眉心花钿渐红,说:“是在参透世间诸惑。”

“开始悟了?”引玉打趣。

“拾人牙慧罢了。”莲升口中的“人”,可不就是引玉么。

引玉笑了,转身说:“去找蒙善吧,只是我可下不去手取他性命。”

“我来就是。”莲升那模样冷淡无心,有几分像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引玉抬眉,循着来路往叶家走,说:“你就不怕犯杀戒?”

“我破的戒还少么。”莲升迎上引玉那打量的目光。

引玉怎能撇清干系,要不是她,莲升也犯不着屡次破戒,偏她还要露出得意之色,说:“后悔了?可惜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想你犯的戒还多着呢,到时怕是罄竹难书了。”

莲升不语。

引玉又暗藏深意地说:“到时候你的罪过里全带着我的名字,你我的关系定会人尽皆知,众人说起你便会想起我,你会不会羞,会不会恼?”

她不加收敛,越说越是起劲,直到一道温热吐息落在耳畔。

是莲升挨了过去。

莲升是柴火一捧,被引玉屡次添油,哪里忍得住。

引玉好整以暇,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气了?是不是想咬坏我的嘴,那你可悠着点儿,别把小戒破成大戒,缝缝补补的,你那禅心可吃不消。”

“还想说什么,一并说了。”莲升冷冷嚼出字音,她没咬引玉的唇,只用牙磨起引玉的耳珠。

磨牙凿齿,故而轻研慢碾。

“痒了,莲升。”引玉停住脚步,一颗心如受蚁爬,平日里浪荡如她,也忍不住四处打量,唯恐被人撞见。

“哪儿痒。”莲升指向引玉的心口,“这里?”

引玉握住那根手指,牵着它往自己脐边碰。

莲升轻呵一口气,抬起手,朝引玉颊边一刮,说:“我看,你是这儿痒了。”

脸皮痒。

引玉哧地笑了,仰头把面颊凑了过去,说:“是有点。”

莲升目光定定,不知方才掌心余温有未烧着引玉,但自己是早被烫着了,以前她从不知自己有欲,也不知自己如此重欲。

那时候看花是花,看水是水,如今一见花色,心底便是引玉眼梢耳畔的绯色,一看水,便思及相贴时淋漓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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