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456)

林醉影咳了两声,拂开脸上的雨水,定定望着远处,说:“我原是想和你一起去不移山的,一半念头被我这残破身躯打消,一半是因为……”

引玉循着林醉影的目光,看见坍塌的屋舍,碎了遍地的瓦片,还有墙面上一些洗不净的血迹。

林醉影说:“这地方因我而成,如今一切未见好转,我自然得日日守在此处。”

她扭头看向引玉,神色有几分像从前,从前那能将生灵玩转手心的千面画妖,“这一劫错不在你,你不过是来寻欢,那毁了这欢场的人才该担负全责,你安心去,我在芙蓉浦静候佳音。”

“不会让你久等。”引玉许诺。

林醉影合伞说:“我回井里,还是底下适合养伤。”

见林醉影又要跃回井中,引玉念头一动,忙不迭叫住她,说:“醉影,且慢。”

“还有事要说?”林醉影回头。

引玉翻掌,一幅画忽然在手上展开,她垂眼凝视画卷,说:“香满衣和云满路余下的念还在我的画里,我把她们还予你。”

“好。”林醉影笑说。

于是引玉伸手穿入画卷,将那两个小丫头的念全数掏出,唇对着掌心轻轻一吹,那些柳絮般的念,便全涌向林醉影。

林醉影使尽全力,将香满衣和云满路的念全部纳入真身。

“多谢。”说完,她终于跃入井中,毫不流连。

檐下,莲升慢步走出,抬手变出黄纸数张,她手如翻花,轻轻松松便将黄纸折成纸扎,一个个有模有样的,车像车,马像马。

可黄纸做的纸扎哪里承得住雨水,所以莲升又分出了金光,将雨水全部挡开。

拉车的马晃尾摆头,和活物无差。

“无嫌真是机关算尽,若非孤风月楼上的那座佛龛,你我定还被蒙在鼓里。”引玉别开望向古风楼的目光,提裙钻进车厢。

莲升跟着上去,掀起帘子一角,好让薛问雪和阮桃等人坐进来。

“灵命以为,无嫌深受牠钳制,不料无嫌根本不是池鱼,她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反要将牠拖入污泥。”她平静道。

“策马。”引玉懒散一倚。

话音方落,两匹马立刻跑了起来,从重云撞出雨幕,撞入晴天。

就好比如今的慧水赤山,局将破,天将晓。

作者有话说:

=3=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出自《诗经·小雅》

“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出自《小窗幽记·集醒篇》

第四卷 完,还有两卷,准备要回现代社会啦

☆ 破我迷局 ☆

第134章

离开芙蓉浦一路南行, 晦雨渐消,盖地的黑云像被打薄,最后艳阳一照,纸扎马车上沾着的雨水全部蒸发, 就好像前两日的大雨不过是迷梦一场。

不过想来, 只要灵命的孽障一日不消, 肉/身一日还在芙蓉浦,雨便停不了。

阮桃扒拉着窗, 离开芙蓉浦有近半个时辰,也仍在朝着来路看。

“想回去?”引玉问。

阮桃依依不舍:“我还没淋着雨, 怎么就走了, 刚才我见天雨中夹着金光, 那雨我要是能淋上,一定能开出花。”

莲升心平气和地说:“那是我施的金光, 用来找搜找地下石珠, 帮不了你开花。”

阮桃翘起的嘴角立刻下塌,念想全被打消。

僵知道阮桃的本意是想开花, 又慢吞吞往脑门上摸,热衷于把自己的树枝摘下来送人。

耳报神恰好就躺在薛问雪的腿上,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它白眼一翻,稚声稚气道:“下回等我老人家再长出一截枝,一定掰下来给你换洗着用,到时你想给谁就给谁, 省得多一个人还不够分。”

是这么个理,可阮桃哪是想要木头人的枝, 拉开僵的手便说:“都说不要你的了, 我自己会长。”她越说声音越小, 其实心里头清楚,别说花了,她现在连新芽也长不出。

薛问雪只是看了阮桃一眼,又目不转睛望向窗外,这段路他有些印象,当年追踪妖迹时,他也路经了此地。

他抬手指向远处村落,说:“当年我追踪那只妖,跟着在那边的村子里停留了一日,村中腥味浓重,生气又足,她恰好身负重伤,薄弱气息完全被掩盖,让我找得昏头转向。”

那村子如今还有炊烟,远远能望见屋舍边有零星几只牛马。

莲升单是投去一眼,飞驰的两匹马立刻慢下半分。她平静发问:“此地离不移山还有多远。”

薛问雪说:“如果是如今这匹马,到不移山边界当还有一个时辰的脚程。”

“一个时辰。”莲升语调平平地复述。

说完,受她使唤的两匹马梦甩马尾,飞快朝那村落奔去,好像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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