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11)

她那脑袋更是摇得起劲,拨浪鼓一般,说:“那也不能把她丢在这,我不信她会变坏,这地方她、她人生地不熟……”

薛问雪精疲力竭,跑时频频回头,唯恐这将要化作不化骨的僵忽然出击,他心里想着,要把这僵从阮桃身边推开。

他一时不察,被绊倒在地,连剑都抛了出去。

这一跌,他被阴气擒了个正着,整个人被黑烟笼在其中。

耳报神跟着剑一块被甩了出去,只是薛问雪的剑沉,而它轻,它被甩了好远,一下便挂在了树上,恰好能将脚下这片地看得完完全全。

它默了一瞬,自言自语:“这地方视野倒是好,老天待我不薄。”

不远处数不胜数的旱魃,好比阴兵借道,跑得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而薛问雪就跌在离旱魃大军不到数十尺的地方,看样子是要被撕成肉块了。

到底是一路相伴,耳报神怎忍心看这姓薛的被撕碎,用力晃起身,身上的芽顿时抽条,从细细枝干变作虬根,朝薛问雪身侧猛扎过去。

耳报神此前还挺烦厌自己这木头身的,手脚不灵活也就罢了,竟还能长枝叶,当真一点不稳重,日后如何还当得了家仙。

可如今,它不由得庆幸,自己还能有这般本事,硬生生令枝条长成粗杆,把薛问雪圈在其中。

阮桃不怕死,她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看薛问雪就要落到旱魃手里,又不想把裴知遗弃在这,便把裴知往前边一推,自己往后挡了过去。

推开前,她隐约听见,啾啾好似呢喃了一句。

“我是谁。”

这般境况下,阮桃如何细听,如何有暇深究,只觉得应当是她听错了,啾啾可从未和她说过话。

耳报神的枝干像虬根那般牢牢扎地,可到底是木头,如何禁得住旱魃的啃咬。

若非阮桃挡了过去,薛问雪还是要被咬到气绝。

阮桃连化人都是无师自通,又如何会施术法,她害怕地闭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强行运转体内灵力。

许是她忽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脉”,竟施出了一道薄弱的屏障,身上显露出少许树纹,快要控制不住变回桃树了。

这等屏障,亦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旱魃。

屏障破裂的一瞬,阮桃以为,她要死了。

在她的记忆中,死后魂魄或是烟消云散,或是变成鬼祟,而躯壳么,气运好些,还有机会变成“活死人”,能在这世间继续留下痕迹。

于她而言,死不过如此,所以她不怕。

闭眼后,阮桃没等来痛楚,她小心翼翼睁眼,才知那些旱魃竟都定在了原地,仿佛受到号令。

耳报神驱使灵力,伸出一根新苗晃动,把裹在薛问雪身上的阴气给拍散了。

薛问雪脸上鲜血淋漓,慢腾腾坐起身。他的目光越过阮桃,落至远处,深以为是自己的猜测应验,这些旱魃就是他们身边这只僵召来的。

不料,远处的旱魃不过是定了一瞬,又挣扎着想要行进,这一挣,死去的躯壳扭成麻绳,越发惊悚。

耳报神在树上说:“你就乐吧,连小桃树和这小死人都出手救你了。”

只见,僵身上近半的白麻布都松开了,女子素净的脸全部露出。她神色迷惘,若非身上还缠有近半麻布,残破的衣裳如何蔽体。

多半因为皮肉长好了,但手脚的骨头还未好全,她走起路还是摇摇晃晃。

她往前一步,那些旱魃便退后一步。

旱魃是退后了,可它们神色狰狞,分明是还想冲向前,只不过受到了压制。

阮桃没想到,这一直待在她身边,被火烧时会啾啾叫唤的僵,竟有这般能力。

她小声喊了自己给这僵取的名,喊得心惊肉跳。

可裴知的神色还是浑浑噩噩,一步一顿地走上前,不像是为了驱赶这一众旱魃,反倒像是……

想往某处去。

这回,阮桃终于听清裴知的话。

“我是谁。”裴知说。

是谁,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耳报神及时收回了树枝,这次当真是能收放自如,用不着再动手掰断了。

薛问雪得以步出囚笼,捡了剑匆忙跟上,他想知道,这只僵究竟要去哪里,她想做什么。

耳报神忙不迭扯嗓大喊,稚嫩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作甚,作甚!我救了你,不求你报答,可你至少也要把我从树上拿下来吧,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薛问雪才想起木人还在树上,差点被那脆生生的声音给掀开天灵盖。他腾身而起,一把将耳报神取下,赶紧跟上。

阮桃灵台里有谢音的魂,也有谢音的记忆,她一下便想到那些喝了孟婆汤后忘记前世的转生者,不知道这僵是不是因为“起死回生”,所以忘了她。

一天八杯水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