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20)

长街阒无一人,和扪天都,及不移山的荒村有几分像。

两匹马不再奔驰,而是缓慢踱步,连马蹄声都比遥遥传来的铜锣声要响。

引玉特地打量了沿途的房屋,果真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此边的屋舍全是房门紧闭状。

生气……

生气无多,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当真像是人鬼共室。

“守门那几人多半是被摄魂了,空城有何好守的,活人在这地方还要担惊受怕,谁知哪一日就成厉鬼的盘中餐了。”引玉还在捋猫儿的背。

她确信,这灵犀城必不是死城,可街市空空,未免太古怪了些,连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未留下。

“龙娉要是占下了灵犀城,她留众人性命,一是为了玩骰,二则只能是为了制造假象,引人进城。”莲升揣测。

“也是,如果没有源源不绝的人进城,她的赌桌如何能长盛。”引玉往猫儿眉心轻碰,觉察到猫儿紧闭的眼皮子微微又动。

“原来在城外时,以为是离得远,所以阴气淡。”莲升的目光凛凛一动,“如今进城,才知这阴气不比小羡村的重。”

“鬼祟要想藏息,若非境界高深,便只能借物。”引玉甚是不解,观此地生息,哪足够满城的鬼祟夺舍以藏。

她碰了归月的鼻头,说:“难不成,这地方的鬼祟都被驱走了。”

“驱走?我看未必,龙娉千方百计,不就是为了赌局么。”莲升淡哂,“正是为此,她才酿就妖祸,鸠占鹊巢。”

引玉怀里的猫依旧没有睁眼,气息俨然又乱,装睡只装了个三分像,好似不是为了瞒过旁人,而是为了骗过自己。

边上,阮桃心惊胆战,如今裴知不在身边,车厢好似空了许多。

她左右也不知道挨着谁好,抱起手臂左右张望,小声说:“或许都被裴知带走了吧,这也不像蛇巢,地上可连蛇皮都没有。”

倒也是,此地干净,别说蛇皮,就连别的秽物也不见,和龙娉山洞里那乱糟糟的巢截然不同。

薛问雪沉默不语,喉头一动,把想说之话全咽了下去。他双眼有些许红,撑在膝上的手转而握剑,神色间流露出几分茫然无措。

“下去看看。”莲升话音方落,马车便停下不动。

引玉下了马车,朝生气聚集处走,沿途推开了几户房门,里边果然连鬼影也不见。

莲升特地留意了足下,和扪天都不同,这灵犀城的地下未被挖空,赌局也不知设在何处。

阮桃和薛问雪也跟着下了马车,一人好奇地左右打量,一人却心事重重,遥遥望着某一处。

“生气就聚在铜擦声传来处,过去一探究竟。”引玉抬手指去,“不过这乐声听着非喜非哀的,不知办的什么事。”

莲升不声不响地朝薛问雪看去,话都写在眼里。

薛问雪浑身僵硬,紧闭的唇动了动,抬手掐算了一下,竟连手指也在发颤。他说:“今日特殊,是灵犀城城隍的诞日,应当会有木像出巡。”

他暗暗往胸口按去,隔着衣襟触碰那块令牌,往前走了几步,又说:“我十来岁时就离开灵犀城,至今已有三十来年。”

光看薛问雪的相貌,可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但因为是修仙之人,也无甚稀奇,在这般年纪就能到达这境界的,也算是有所成。

薛问雪走在前面,像是故意避开众人,叫人看不到他脸上神色。虽已离开三十多年,他仍是走得轻车熟路,明明这灵犀城的路弯弯绕绕,他却一下就能找着方向。

耳报神如今是在阮桃怀中,幽慢地说:“少小离家老大回,是什么感觉?看你也不像是念着这地方的,否则怎会数十年不曾回来一趟,当初是为什么离开,为了修仙?”

薛问雪又不说话了,他不比谢聆好懂,都是心里藏了事的。

阮桃还是头一回这么抱着耳报神,掀着它那碎花裙摆把玩,似乎格外喜欢裙上的红绿大花。

到底是小孩儿,比那两个当神仙的小上不知多少,耳报神不声不响容她把玩。

这灵犀城中既没有碧瓦朱檐,亦不见雕梁绣柱,这里简简陋陋,屋舍矮墩墩一片,看着不大结实,只比不移山村里的稍稍好上些许,是勉强能安居的模样。

城里城外一个样,都是茅室蓬户,和扪天都一比,当真算得上云泥有别。

此地应当是有信奉的,所有屋舍的墙面上绘有神仙,看样子多半是此地的城隍。

如此看,今日是城隍诞日,庆礼是该大办,有铜锣声也不算稀奇,街市空空也得以解释。

只是,这样就更不像是被龙娉占据,怕还真是龙娉为引人进城而制造的假象。

引玉看着薛问雪的背影,说:“以前的城隍诞日也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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