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27)

这云纹蛇鳞,要放在整个慧水赤山,可算是万里挑一,就好比天胎,本该有一步登天之命。

只可惜,龙娉反其道而行,让自己这命烂到了极点,当真是一念错则一步错,一步错则步步错。

“龙娉不可能轻易放弃天胎,早在裴知走时,她便装作将醒不醒,若非你先前施她金光,她怕是已经跟着裴知去了。”引玉朝瓷瓶走近。

“我猜到如此。”莲升料事如神,平淡一嗤,“所以那金光的效力并不长久,在进灵犀城的时候,就已经散尽了,只是龙娉直到刚才,才敢斗胆一试。”

“这算心有灵犀么。”引玉促狭地睨着这正颜厉色的莲,忍不住又说起题外之话。

莲升睨她。

引玉收敛问:“你就说,我那‘裴知’画得像不像?”

可太像了,并非是画那么简单,画上竟还覆有微弱生息和死气,真假难辨。

即便是莲升,若非猜到裴知不该出现在此地,定也会错认。

“如果裴知入画,还当是照镜自观。”莲升说。

“此前我还想,龙娉到底有多想回枉死城当鬼王。”引玉慢声,“如今算是知道了,她到处坑蒙拐骗,那城主之位要是讨不回来,她在慧水赤山便彻底没有容身之地了。”

这还真是,这一众鬼里,不少是从外边来的,听信了她的鬼话,真以为跟着她就能进枉死城,还当她是昔日那威风凛凛的枉死城城主。

另外一些,便是受花押所制,都是些好掌控的。

想来龙娉已至强弩之末,这些四面八方来的厉鬼不碰赌桌,她自己逼迫不得,只能一味撒谎。

这谎言要是被揭穿,众鬼如何肯放过她,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龙娉,你可知错。”莲升将金剑往前一送,剑尖抵上瓷瓶。

明明只是轻轻触碰,瓶中却能听到嗡一声响。

龙娉两耳欲聋,觉察到自己那躯壳只有“一墙之隔”,当瓷瓶是纸糊的,忍痛狂撞不停。

到如今,她也没想明白,方才那天胎怎么会是假的,明明躯壳和气息一样不差!

当年没能夺得天胎,如今再受拦阻,龙娉头痛欲裂,又怕又愤,扬声问:“她是不是也给你们石珠子了,我知道那石珠子能造幻象。刚才那天胎,就是你们用石珠造出来的吧,否则怎会那么像!”

引玉弯腰细听,笑说:“若非有你,我还不知道,那些丑得惊人的纸傀能靠幻象以假乱真。不过,这一计我尚无暇尝试,所以你看见的裴知并非幻象。”

“不是幻象?”龙娉惊骇,“可她的气息,她的模样……”

“便让你再见识见识。”引玉大度,抬膝踏出一步。

莲升是一步生花,引玉却不是。

在这画中世界,她的一步能令万物骤变。

画中原是漆黑一片,眨眼之间竟亮到叫人睁不开眼。

众鬼惶惶,微微睁开一道眼缝,才知周遭竟变作村落和流水,既能闻到花草香,又能听见孩童嬉闹。

一些不甘长跪的鬼,猛又腾身,想要撞出这天地。不料,他们的脑袋咚了一声,又撞着那无形屏障了。

所以此间未变,不过是“天地”变了。

瓷瓶只是一禁制,龙娉被困在其中,虽看不见景象,却能听到声音,也能闻得着味。

“你猜,这是真是假。”引玉双手往膝上一撑,直勾勾盯起那白釉瓶身。

瓶中,龙娉还在狂撞,她闻到了,也听到了,可她……

压根没察觉到瓶身离地,如此,怎可能眨眼间便至流水人家?

声音都是鲜活的,香气也不假,有几分像多年前的不移山。

龙娉颤声问:“这当真不是幻象?”

“不是幻象。”引玉直起身俯视,“你是入了我的画,被画中人骗了眼睛。”

瓷瓶方才还被撞得东倒西歪,此时一动也不动了。

莲升看着剑尖上的蛇,眉心微微一皱,好似蛇不是蛇,而是什么秽物。

她波澜不惊地问:“说说,灵命为什么会把塔刹残石和天石珠给你,你找牠作甚。”

此前藏在猫身时,龙娉便听过引玉和莲升提及灵命。在此以前,她从未想过,向她讨要十二面骰的,正是小悟墟的灵命尊。

她不吭声了。

引玉心道,这蛇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不定又在打什么腌臜主意。

她慢悠悠道:“你该不会还想跑,还是说,这灵犀城里还有你的后计?”

龙娉依旧没有说话,就好像消失在瓶中。

瓷瓶是莲升的灵力所就,蛇在不在,她最是清楚。

莲升语调平平地说:“你说,便放你一条生路。”

见瓷瓶里的蛇还在装死,引玉心觉乐呵,说:“你不是不怕死么,还想引劫雷和我们同归于尽,如今怎变得和硕鼠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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