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47)

“俗了,莲升。”引玉贴近莲升的耳,潮润气息裹着莲升的耳珠,说:“我有度的。”

“你的度分明是全身而退,看我难堪。”莲升说得直白。

引玉这回便不辩驳了,毕竟莲升说的没错。

到大殿,再下地道,便见衣蓝的白骨在里边躺着。她是那么安静,但如若她的魂魄还在此地,那魂魄一定是热烈的,会像鹰隼一般,有着旁人难解的韧劲,和不屈不挠的心。

可惜了,引玉心下轻叹,未能和衣蓝见上一面。

莲升朝白骨走近,平静道:“想踏遍慧水赤山,到各地游上一游?”

“变飞烟,变飞灰,随风而荡,就算有些许沉降,余下的也会逐风浪迹。”引玉屈膝,蹲在白骨边上,“这样,她不就能到慧水赤山各地都游上一游了?”

她微顿,深觉得这提议不错,轻悠悠说:“但愿她不会失望。”

说着,引玉抬手覆上白骨前额,循着衣蓝的脖颈、肋骨缓缓下移。

掌心所及,白骨徐徐化作细灰,一点一点地失了形。

阮桃怀中的猫又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愿错过衣蓝的最后一眼。

不过一转眼,引玉身前哪还有什么白骨,只余下细碎骨灰一堆,比遍天的飞尘还要细。

她扶膝起身,扭头看向黑魆魆的暗道,说:“只要有一阵风,就能把她送走。”

莲升翻掌,她要风来,风便来了。

这风似乎是有神志的,就好像薛问雪所想的那样,他要找一张草席,又或者是一口棺,把衣蓝带上,同她看尽灵犀城外的山河。

风将地上骨灰裹挟一净,奔着暗道而去,在冲出殿门后,呼啦声仰天而起。

待引玉和莲升再出暗道时,已连一粒灰也见不到。

阮桃方才没跟下去,她抱着猫在丹墀上站了良久。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也不回头,还在痴痴地望着天。

“看见了?”引玉问。

阮桃指天说:“到那去了。”

归月喉头传出轻微的咕噜声,也遥遥望天,显然看到了飞灰离去。

引玉又取出画卷,拿来又甩去的,甚是自如。只是如今卷中没有诸鬼,只有囚了龙娉的瓷瓶。

她侧头看向莲升,没头没尾地一阵打量,说:“差一柄剑,差业火,还差……”

“差什么。”莲升明白了,引玉说的分明是她在白玉京上执刑的模样。

“那刑台要不要无所谓了。”引玉仰头思索,“还差劫雷。”

莲升甩臂,掌中突现金光耀耀的长剑。她抬手擦拭剑身,淡声说:“要劫雷来,劫雷就能来。”

是了,仙辰匣本就与天道相通,如今神力归身,莲升要劫雷降世,劫雷便能滚滚而落。

引玉从画中捞出瓷瓶,抬臂拦在阮桃身前,说:“你退到殿中。”

阮桃退了数步,什么也没有问,她知晓仙姑这是要做正事了,不敢出声打搅。

果不其然,引玉拔开了瓶口木塞,对着莲升打趣:“让我看看,执刑你可有生疏。”

瓶中,龙娉的魂飞了出来,逃也一般。

可那魂哪逃得开天罗地网,只见莲升踏出一步,脚下无端端烧出朱红业火。

业火如红龙般蔓延开来,化作炙热枷锁,把龙娉缚了个正着。

龙娉跌在火中,叫喊不休。

莲升走向龙娉,以剑指天,天上劫雷轰鸣,吓得龙娉骨寒毛竖。

龙娉止不住哆嗦,见劫雷还未落下,惊恐万状地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话音方落,掣电灌云而下,直直劈向她的颅顶!

“龙娉,你可知错。”莲升眸色凛冽,和从前执刑无甚两样。

龙娉魂灵焦黑,痛得半晌回不过神,良久才哑声说:“我没有错。”

雷声震天。

莲升又问:“龙娉,你可知错。”

龙娉又被劈了一道,魂上全是裂痕,将碎未碎。

她伏在地上,猛地抽动了一下,说:“是天道先陷我于不义,它为什么要给我我承不住的命!”

劫雷又降。

“龙娉,你可知错。”

龙娉扬声:“我不甘心,我何错之有,我不过是顺心而为!”

云上忽闪,再一道光亮划破长空。

“龙娉。”

龙娉哭了,她好像真的要死了,是灰飞烟灭的死。她痛到快出不了声,堪堪挤出一句话:“是!我残害无辜,我罪有应得!众生难道就没有错吗,是谁逼我至此?是谁!”

何人将她捧上云霄,何人赠她人世寒凉,何人让她甘为烂泥。

她是烂泥,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作者有话说:

=3=

第171章

“执迷不悟。”莲升冷眼视之。

引玉站得不算远, 她也不避开那哗哗落下的劫雷,好似被误伤也无妨,她偏就要站在此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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