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60)

只引玉知道,小悟墟门上的铃是泽芝亲手系上的,此物蕴藏灵气万斛,可作伏魔降妖的法器。

她将那铃捡给了归月,归月半信半疑,起初不敢多碰,后来竟不愿离身了。

归月爱不释手,甚至还找来无数相似的铃铛陪它。

引玉笑说:“不过是一只法铃,你还怕它孤单?”

可惜,那铃铛后来毁在灵命手里。

便是归月碎在白玉门上的那一只。

“归月心口有红痣是不是?”莲升蓦地出声,“单有红痣,其实未必就是她。”

“是有。”引玉回神,说:“到底是猫儿化人,还是吃了丹药成的仙,她化人时尤其不爱穿衣,头几日屡次想脱,嫌那衣裳累赘,要不是这样,我也见不到她心口有痣。我同她说,她那衣裳是皮毛所化,她后来便不再嫌了,还生怕刮坏,甚至不给旁人碰。”

“怎的。”莲升笑了,委实不懂猫儿的心思。

引玉心口是积了郁,不过想到那事,不禁一笑,用树枝在岸边湿泥上画出猫儿轮廓,说:“她担心要是衣裳被碰坏,她再化作猫身时,会不会变成无毛小猫。”

莲升摇头呵笑,虽说她那时还在凡间轮回,却好像她也在白玉京上,陪归月度过了一段岁月,说:“天真烂漫,倒也是她。”

引玉笑意渐淡,把树枝丢到一边。

“她从未向我讨要过东西,即便知道我位列匣首,白玉京上人人敬我。”她仰头见月亮模糊,好似被擦淡了笔墨,又说:“她想要桃花,便自己去寻,想要当一方土地的守护神,便不留名默默为之。”

“她不依附任何人。”莲升看着地上那寥寥几笔,“她的脾性就是如此,洒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如今她要回白玉京。”引玉说了越多旧事,就越难说服自己。

莲升沉默良久,俯身与坐着的引玉相视,说:“既是她选的,便依她。”

“也是。”引玉抬臂,指尖描摹起莲升的花钿。

莲升反将引玉的眉心坠勾起,单是凝视片刻,花钿便艳上几分。她只字未吐,心里话已全浮上眼梢。

这么喜欢,便寻机为你画上。

“在想什么,这儿的俗气遮都遮不住了。”引玉屈起食指,在花钿边沿轻叩两下。

莲升松开坠子,掌心贴上引玉的颊,往下一滑,落到对方颈侧。

水声淙淙,奔流不息。

像莲升生生不息的欲,一欲未止,一欲又起。

莲升摩挲她颈侧,说:“给你画株莲如何,就画在这,省得你日日馋我花钿。”

引玉双臂往后一支,痒得微微后避,打趣说:“就你那画技,可别让我日后见不了人。”

“你就说,能不能画?”莲升眼底不见愠色,只有欲。

此欲看似深沉静谧,实则是滂湃的潮水。

“能。”引玉甚至还挑上了,“我身上非黑即白,的确太素了,如果一定要画,那就画朱红色。”

莲升低头,花钿印在引玉额前,“此事一了,我便去学上几日,总该能画好。”

“我能不能见人,可就看你了。”引玉笑说。

翌日当真是暴雨连连,溪涧满溢,满目泥泞。

车厢被雨水砸得咚隆响,归月和阮桃哪还睡得着,醒来才知车厢空空,引玉和莲升似乎彻夜未归。

阮桃傻眼,心乱如麻地说:“仙姑去哪了,还回不回来?”

耳报神知道她心慌,便说:“别急,这大雨倾盆的,两人能上哪去。不过,要是她俩喜欢在大雨下温存,那便当我没说。”

归月打起哈欠,露出尖牙四根,她早猜那两人是去做什么勾当,见怪不怪地说:“一会就回来了。”

阮桃掀了帘子,果真看见两位仙姑冒雨回来,这才露出笑,说:“仙姑回来了!”

伞下,引玉捂着颈侧,五指间露出少许红痕,似是被蚊虫叮了。

莲升撑伞,伞面往引玉那侧歪,省得她被雨水打湿,仰头说:“本想等雨停再回白玉京,想起来恰逢雨季,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车里,归月蓦地坐起,耳朵微微一抖。

“早些回去也好。”引玉看到归月起身,知道她是听到了。

两人才上马车,车马便好似长了翼,就地直上,扶风穿云。雨珠的敲打声堪比擂鼓,轰隆隆响个不停。

归月站立不动,一颗心早扑到了白玉门。

少倾,雨声渐小,刺目瑞光斜斜照进车厢。

阮桃看呆了,虽她从未上过九天,但心里清楚,这应该是天上的瑞光。

耳报神也沉默不语,它本是小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家仙,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登白玉京,见到这仙神住处。

它真想寻个法子在这木头身上刻字,好长久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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