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90)

寻常人必会被这怪事吓着,偏老人只是微微一愣,还是把鞋放到了她俩脚边,转而捶背走到柜架前,捧着一本画册回来。

画册的页角翘得厉害,还灰扑扑的,看起来常常翻阅。

引玉不明所以,等到老人把画册放到她和莲升面前,才明白,老人是把她们当成了来订纸扎的客人。

册子上画了各式各样的人形,有童男童女,有金屋银屋,还有随行的鸡犬牛羊。

老人坐在边上,咬字含糊地说:“要是没想好,就翻着看看,里面齐全,就是雨停之前没法做了,纸都泡坏了。这段时间我没接新的活,还以为外面的路淹得厉害,最近不会再有人来。”

引玉翻看了几页,似在认真挑选,一边问:“大娘,村里只有你这是做纸扎么。”

“都做。”老人笑笑,指着画册上的童女说,“这个模样好,选她的人多,看着就是乖巧的。”

“都做?”引玉摸到裙边的烟杆,想想又松了手。

“外面的人来我们这,都是订做这些的。”大娘谦逊,眉眼也温和,“不过这里多数的活都是我接,我做得快。”

莲升冷不丁问了一句:“那程进戎和董垚的随葬品,是谁家做的。”

程进戎和董垚,就是镇上被割了耳的死者。

作者有话说:

=3=

第188章

出入观喜镇的人少, 程祖惠一见到这两人,便当是来做纸扎的。这观喜镇户户都会做纸扎,在哪做不是做,她不忍看两人冒雨找寻, 干脆开门揽客。

将人请进屋, 她才知, 原来“人”不是“人”,甚至也不是来做纸扎的, 就和外边来的警察一个样,是要问程进戎和董垚的事。

程进戎和董垚啊, 程祖惠哪能不知道, 这镇上也没谁不知道, 毕竟那程进戎还是她的孙子。

这可是进镇以来见到的唯一没有露出死相的活人,引玉哪能不生疑, 见程祖惠走神, 便看向边上的柜架。

这一看,就看出了蹊跷。

柜架上摆了不少器物, 有老照片,也有老式洋钟和一些看起来年份不浅的花瓶。

东西保存得都还算完好,那洋钟起码有百年历史,花瓶的釉面和花纹也不是近代仿得出来的。

问题就出在,这观喜镇算是不通外界,何来的这些器物?

十来个花瓶, 远远观其瓶身,出土的窑子从南到北一应俱全, 总不能是订做纸扎的客人不远万里送来的。

引玉又看向程祖惠, 只见程祖惠姿态落落大方, 那份优雅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压根不像小地方的人。

她不问程进戎和董垚了,干脆问起其他,说:“大娘,您来这镇子多久了?”

程祖惠回神后又是一愣,没料到对方竟会问及这个,笑说:“你怎么看出我不是这地方大的。”

“架子上的都是好东西。”引玉看了柜架,又看起老人,说:“看您仪态,也不像寻常人家的。”

程祖惠眼底露出些许失落,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良久没吭声。

她起身走向柜架,摸着瓷器,慢声说:“这事以前我常说,后来看开了,而且没有人问,我也就不再说起。”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引玉暗暗抬手,食指往莲升膝上碰去。

她传心声给莲升,说:“如何,算不算观察入微。”

莲升面色不改,却回以心声,“所见略同,她脸上没有死相,想来便是因为这个。”

引玉托腮,唇一动不动,还在看着程祖惠,“看来这观喜镇问题不小。”

那只胡来的手还搭在膝头,莲升低头看去一眼,不动声色地拿开了。

柜架前,程祖惠叹了一声,她的相貌已比不得年轻时候,背也打得不如从前直,但没想到,还能被人看出不同。

她还是愿意说的,只是许久不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坐回去才说:“我从外面来的,汛冬知道么,原来是在晁南,后来合到其他省去了。”

“知道。”引玉被莲升拨开,便换了一只手托起下颌。

莲升假意看不见她咬指腹,淡声说:“汛冬如今开发得还算不错。”

程祖惠欣慰笑了,继续说:“我以前家境还算可以,前夫是入赘,所以后来的子孙都是跟我姓,程进戎是我的孙子。”

引玉拿出手机,一划拉,找到了之前拍下来的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上的联系人是“程祖惠”,上面的地址是68号,而这里的,她进门前看见是17号。

而莲升心道原来如此,来之前她特地查了程进戎,但只知他年幼父母双亡,亲属里只剩下一个奶奶,却不知这奶奶竟是做纸扎的。

程祖惠摸着手上的皱褶,说:“后来那男的酗酒,把自己喝死了,我倒是觉得痛快。起先时,我信他是一心一意对我好,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贪图程家的家业,死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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