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683)

“我亲自折的,保佑你平安。”茗儿退到摊子后,坐在竹椅上继续晃着腿折符。

沈兰翘犹豫了一阵还是收下了,道谢后继续前行。

关山迢递,从晨曦到日暮,又从日暮到晨曦。所幸纸做的马不知疲倦,也无须吃喝,一闯便闯进了一红花绿柳之地。

水榭漆红,楼阁间红绸遍布,又见烛火幢幢,好似梦中之境。

沈兰翘当真以为自己入了梦,她听见丝竹管弦之声,牵着马便奔那最高的塔楼而去,遥遥望见牌匾上写着“孤风月”三个字。

不远处,有女子坐在井上怀抱琵琶而弹,女子蓦然抬头,眼中风韵流转,就好像眼前所见并非生人,而是旧友。

沈兰翘越发笃信,她就是在梦里,她和女子素昧谋面,女子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林醉影是察觉到了莲升留在纸莲上的气息,又看出沈兰翘牵着的马非同一般,所以才这般熟稔。

她把琵琶往井里一丢,招手说:“芙蓉浦来者皆是客,想听什么曲,想喝什么酒尽管说,只是如今除了我,这里没别的人可以招待你了。”

“这就是芙蓉浦?”沈兰翘怔住,目光随着那把琵琶落向井中,还以为会听见扑通一声,没想到里边竟一点声音也没有,琵琶好像被人接住了。

她看不见的地方,香满衣和云满路正把那琵琶小心翼翼地放到井底。

“看来我这芙蓉浦久不开张,如今还有人不认识了。”林醉影从井上下来,姿态媚而不娇,招手说:“跟我来,我接待你。”

沈兰翘朝边上那孤风月楼多看了一眼,心觉诧异,好端端一幢楼怎么贴了封条。

林醉影慢下脚步,回头说:“楼里还需重新修葺,修完自然就能上去了。”

于是沈兰翘带着阿沁的骨灰和灵牌在芙蓉浦看了两日的水晶花,才不舍地同林醉影道别,她能猜到,林醉影和那两位仙姑应当是识得的。

林醉影哪是和她熟稔,分明是和那两位仙姑相熟。

那纸马跑得快,全然无须驾驭,比活生生的马还要聪慧,出了芙蓉浦便知道要朝哪里走。

冥冥中,沈兰翘觉得,仙姑或许在借着纸马指引她,带她领略沿途。

路经一无人村庄,纸马略微停顿,随之便从潺潺溪水上一跃而过,冲着一石头城直去。

沈兰翘看见碑上有字,写的是“灵犀城”。她讶异地捧高怀中骨灰盅,耳语般贴上前,说:“阿沁你看,竟然有一座全由石头撘成的城,好有意思。”

马奔入城中,从宫墙侧边路过,泥壁上的浮雕似乎比从前更浅了一些,多半是被风刮的。

沈兰翘看完浮雕,心中有些怅惘,“阿沁你看,这座城也苦,好在苦日子好像结束了,只是不知道,春风什么时候才会吹到此地。”

远处有风呼啦声刮近,竟携来一朵拇指大的小花,这花正巧落在沈兰翘怀里。

沈兰翘愣住,小心将花收到掌中,忙不迭四下张望,“阿沁,这座城有灵。”

纸马还在荒芜山路上驰骋,路过幽峭群山,飞跃浩浩河川,半途偶遇一队举止古怪的行路人。

那些人走得极慢,一举一动拖拖拉拉,好像肢体难驭的活死人,偏偏带头的少女从从容容,不出声催促,只会停下等待。

裴知看到纸马,又认出沈兰翘身上还未散尽的冬雪气息,便问:“晦雪天可好?”

沈兰翘不知少女是如何看出来的,但她答了:“比以前好了不少。”

“你去哪里?”裴知问。

“我随意走走。”沈兰翘反问,“你呢,你去哪里。”

“去找一幽深偏僻的无人之境。”裴知走太快,把那些人都甩在了后边,又不厌其烦地停下。

沈兰翘拉紧缰绳也无法令纸马停下,匆匆问:“他们生病了么?”

“没有,只是受到了一些伤害。”裴知看着纸马离去。

人在途中时,年月总是过得飞快,俯仰间已过数年。

如若将这慧水赤山视作一个圆,那沈兰翘已经走过半途。

这人又不是纸做成的,自然会累会困,沈兰翘择了一城廓歇脚,在找客栈时,无意听见巷道里传来打闹声。

几个嬉皮笑脸的男孩儿在冲两个六七岁大的小姑娘叫嚣,喊得可劲难听。

“臭聋子滚回家吃泥巴,哈哈,她不会连我们骂她都不知道吧。”

“你说你一个好端端的,可别再护着她了,她压根不知道你待她好,她不会哭不会笑,日后指定是个白眼狼。”

“劝她作甚,这一个是聋子,一个是傻子的,多登对!”

被护在后边的小姑娘蓦地弯腰,捡了数块石头便朝他们掷去,砸得他们头破血流。

男的正要还手,沈兰翘忽然出声:“都是谁家的小孩,把你们家里话事的喊来,我和他们讲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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