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346)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温明裳撑着她的肩坐直了身子,打湿的长发散入水中,依稀遮住了纤细的锁骨。她不再掩饰眸底的哀戚,低声道:“陛下道出旨意的后一日,我便告诉过阿娘,可我看得出来,那些欢喜不是真的。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多半会是如此结局,因为木石……即便我拿出那块玉牌相胁……也注定是要碎的。”

母女连心啊,她如何想不到这些呢?

只不过奢求一个回心转意,求一个微末的可能罢了。

这是算计,她的确在用自己给温诗尔下一个局,但这个局没人比她更清楚结局必然是输。

“只是我没想过是求亲。”温明裳脑中浮现白日里的大红喜服仍旧觉得厌恶,她的身世从不是秘密,柳文昌此行便已是将她的脸面与自尊放在地上踩。

时至今日,那些长坐高台者仍旧自以为是地俯瞰众生。

洛清河微抿着唇,她抬手捧着温明裳的面颊,拇指轻轻蹭过微凉的唇线,“她给过我一个耳坠。”

温明裳目光微动,有那么一瞬的愣神。

“那是从前柳文昌赠予她的。”洛清河轻轻叹了口气,这些话不在给温诗尔的那个承诺里,自然可以说,“耳坠是牢笼,柳家用它锁住了雀鸟……所以她不希望你有朝一日也戴上这样的印记。”

那些珠玉耳坠是贵家对子嗣的疼爱,却也是无形的囚牢,戴上它的人在悄无声息里被刻上了某种烙印,像是背负着镣铐行走。

摘下的那一刻才是自由的。

“可时至今日……”温明裳收紧五指,涩声道,“我已经能为她摘下这道枷锁了。”她早已不是任人摆布的孩童,不是俯首就缚的囚鸟,但她仍旧抓不住自己的母亲。

温诗尔转身的那一刻她是痛的,那是极具清醒的痛苦,她不会怀疑母亲待自己的爱,但这份爱意终有尽头,她知道自己抓不住,知道它不会永远属于自己。

她没对洛清河说那个关于木石与寿数的猜度,但她们心知肚明。

被刺痛的恐惧与自私换上个名讳就叫做失去。

而她无可奈何。

洛清河抬手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敛着眸子,将掌心贴在了自己心口。

温明裳蓦地一愣,像是在复起的浪潮中被重新拽上了海岸。

掌心下的热度滚烫,是难以言说的柔软。

“阿颜。”洛清河凑近些蹭着她的鼻尖,笃定地开口,“我不会给你戴上这个。但是有朝一日只要你想……你可以为我戴上去。”

温明裳瞪大了双眼,她在听闻的刹那间怀疑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但洛清河的目光坦荡而温柔,没有分毫的欺骗与诱哄。

她只是在叙说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事实。

“洛清河属于北境,属于大梁……但是洛然永远属于你。”洛清河在此刻才抓着她贴近自己,绸衣被水波吹拂得向后散去,让所依无处遁形。今夜她一直叫的具是温颜这个名字,好像就是猜到了温明裳心中的所有心绪,只为了告诉她这个事实。

有一样东西她永远可以抓住,不必再害怕失去。

所谓耳坠不过一种独占,而有人甘愿在她面前剥离所有坦诚相待,在春雨细无声里袒露这种爱意。

搭在手腕上的那只手仍旧没有松开,温明裳垂首凝视着那双黑沉的眸子,小声问:“什么……都可以吗?”

洛清河闻言低声笑开。她本就生得很好看,散发低眉便是一幅清俊无双的美人图,但这同温明裳垂眸时流露出的琉璃易碎的纤弱文秀截然不同,她更像是活色生香的暖玉,露出本色后具是诱惑。

“可以。”她贴着温明裳耳侧,悄声道,“……要吗?”

温明裳呼吸一滞,像是受不住这样的引诱,负气般去咬她。她们谈风月,但不浪荡,可爱总伴着欲,谁都不是圣人。

也没人想做圣人。

流水潺潺,汤池的热度不减,却有什么远比这个更滚烫灼人。

游鱼在深泉里梭巡,被引领入新的源头,有人在悄无声息里被乱入戏耍的池鱼惊得绷紧,吐息具都喷薄在另一人耳侧。

水珠顺着鬓发坠入池中,有人还想向下去探汤池的热流,却被一把擒住在腕骨抵在了石壁边上。

池边栽着的山茶被骤起的微风卷落,打着旋儿飘落在水面,又被水波无声地带起浮沉,蹭过了微微抬起的足踝。

半眯着的眼里倒映着清晰的影子,溺着一汪春水。

山泉地热,又是绵绵春雨,这地方实在是太潮了。

作者有话说:

我就来看看有几个站反了的(bushi

开个玩笑,还是互攻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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