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453)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信与花是增予谁的不言而喻。

“听小若说你在病中。”她落座时目光在温明裳苍白的面容上一扫而过,“眼下如何了?”

“小病缠身,不是什么大事。”温明裳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婧疏是想先陪我手谈一局,还是直言公事。”

赵婧疏垂眸看向那局棋,她稍顿片刻,随手落了一子,“今早听闻了一事,想来问问你。”

温明裳随之落子,闻言笑道:“是我想请你入天枢的事?”

“是。”赵婧疏点头,你来我往的交错间,她缓缓道,“我不能应。”

门外传来狸奴的声响,这是侯府近几日在后院跑动的猫,天寒地冻的,府上的侍女怕它们熬不过冬日霜寒,在各个院子的角落里添置了旧的棉絮。

温明裳沉吟须臾,猫儿的声响像是让她原本因病沉郁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她抬手封死其中一角,道:“我知道你会如此说,其实不止是此事,你也不赞同陛下允许立天枢阁。三法司在此事上未搬出律法往例,其实不全是因陛下,也是先生从中斡旋。”她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棋局,又像是透过这局棋在看他物。

“天枢阁有名无实,但最大的依仗却是御前天子。”赵婧疏垂眸看着那一角思路陷入沉思,“太始立朝定今日朝局,为的就是在君王乾坤独断时给天下人留下余地,权柄系于一身即便是主君也太危险了。明裳,你是洛清河的枕边人,靖安府如今是什么处境你不是不清楚,这难道不足以为警示吗?”

沈宁舟说她是容忍温明裳所行,这话说得不错,却又在某些地方错了。她承袭乔知钰,坚信大梁决不能走这样的路,但太宰年后却不止一个人看到,再过清明的政令下放后都会被层层盘剥,偏离了本来的方向。

因为天子与庶民之间还隔着无数的乌纱,人心所向的利益各不相同。

就连乔知钰都不免在这样的状况下深思,是否先帝时天子掌中的权柄过于分散,于是朝中默许了元兴年后左相形同虚置,只存内阁其一的朝局。可如此行事当真让整个大梁变得更好了吗?并没有,雁翎那年的惨剧就是铁证。

但这样的举动无意扶植了大批在暗中只依从咸诚帝一人之命的官员,这其中就包括了沈宁舟。这群人奉行着截然不同的理念,全然依从君命,的确在相当的时候断绝了有人从中作梗的可能。

这是昔日同门分道扬镳的伊始,于赵婧疏而言,这样的想法有着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它需要至尊之位上的君王足够贤明,否则这于天下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她今日默许温明裳,是因为往日之弊已成,温明裳若非如此行事,大梁北境断是不会有这短暂的松弛的。只是这并不代表她认同此举,承认天枢阁。

纵然其后会裁撤又如何?谁又能断言往后百代为君者不会重蹈覆辙?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例!

棋子复而落下。

温明裳抬起眸,她像是终于从这局棋中抽身,缓缓道:“天枢阁并非为了集权而立,否则先生不会答应,我此举也是在令北林蒙羞。”

“此言何意?”

“你看过入阁名册吗?”温明裳笑道,棋子被轻轻握于掌间,随着动作轻轻敲出脆响,“若是看过,那瞧过其中许多人往日文章吗?”

“若只是为了陛下收敛权柄,那其上的人只需要忠心二字便够了。”她的目光追随着榻前跃动的炉火,停顿了须臾继续道,“可那些人不是,每一折送入宫闱的折子之下,都是你们想象不到的争论。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若非不肯折腰,其实不会是现下的处境。”

赵婧疏听罢面露肃然。

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是在说,天枢阁本质是在为天下揽才。

可事实当真会如这番话所言那么顺利吗?

“那往后呢?”她审视着旧日同僚,近乎不近人情诘问道,“谁又能保证不会其罪千秋?”

“你。”温明裳扔下了手里的棋子,她在快速的应答后没忍住连声咳嗽,这让赵婧疏原本严肃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她却只是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而后才继续说,“这才是我请三法司之人入阁的原因。”

“你们要以法制约的并非旁人,你们不是天枢大臣掌中的剑。”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而是套住野心的锁链。”

“婧疏,你所言不错,这个法子的确会惹得后世君王觊觎掌权于手的诱惑,但当他们当真想触及之时会发现事实远非如此简单,因为天枢大臣与君王永远束之一隅。三法司入主其中,便是时刻盯着高位者的眼睛,只要‘我’有分毫差错,那么层层规矩与律法便能为其上的人架上真正的镣铐,把为君者于来日史书上的名声一同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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