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591)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但如果两者同时放到了一起,天子就要重新权衡这两份怀疑在自己信上的偏重。温明裳的话就是让这杆秤偏移的筹码。

“如此思虑,倒也不算是全无道理,且不必跪。”咸诚帝若有所思地抬指去拿起了桌上放着的那两块虎符。东西自是真的,守备军听凭调遣的消息也做不得假,这就是温明裳话语的佐证,由不得不信。

他思忖片刻,道:“罢了,其后呢?”

“臣在交战地与那位公主有一面之缘。”温明裳将那次遭遇和盘托出,紧接着急切道,“此人绝非善类,她与北漠的牵连此前臣已拟奏疏呈与陛下,陛下自有定夺。北燕素来以武定天下,此等虎狼,何故要在此时胜负未分之际先行示弱呢?更何况据臣所知,如今狼骑前锋,与她交情匪浅,来日军中话语未必不可得。”

互市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但都兰在咸诚帝这儿也没那么可信,只要击碎这层摇摇欲坠的所谓“信赖”,那么诱惑就抵不过忌惮。

而若是两方皆为雄主,身为刺事人和四脚蛇的潘彦卓又会偏向谁呢?

那么不论是温明裳自己还是身为天枢大臣的她,将互市修盟的可能暂且搁置不也是情理之中吗?

温明裳将缓缓握起的手藏在了宽袖下,她在看到咸诚帝面上的了然后便知道自己回京所计是对的。

“那么回京的日子也是如此吗?”咸诚帝不再纠结互市,反而问道,“朕听闻,你离开时,镇北将军曾于城下相送?”

“是。”温明裳颔首,“拖延皆因北境新丧,此时若是抽身而出,未免不近人情,令边军士气颓丧。天枢甫于月前立信,此时若是崩裂再立更难。徐大人良苦用心臣自知,但为大局计,臣确是不能走的。至于镇北将军相送,北境预备其后反击,天枢还需从中督察辎重粮草运送,实乃命脉所系。不过陛下放心,眼下并非良时,应是开春后。”

话里话外甚至还有点反告传信官一状的意思在。

京城自是不知林初北上的战略,但拓跋悠如今凶名显盛,温明裳也不必过多夸大,天子自然就会上心。他越是踌躇,能给北境留出来的休整时间便越多。

咸诚帝沉吟着,又道:“可有给你说过开春布防如何?”

话音甫落,他便瞧见下首的女官面容陡然一僵。

还不待发问,只见得对方又是向下深鞠请罪。

“令君臣生隙,是天枢未尽到本职。”

咸诚帝一愣,却在短暂的思量后骤然冷了脸。

“她……”天子深深吸气,咬牙道,“她竟觉得此番老将殒身仍是京中乱流作祟么?!朕……朕明明——”

忍了又忍,高抬的手还是重重拍在了案上。

他对石阚业的那点悼念或许是真的,但他不可能承认这其中有自己的过失。清流早已不在了,百鬼横行那是人间常态,人的贪念不可能停下来,他是君王便能面面俱到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那可是太宰旧臣啊!

温明裳藏起的唇角掀起个几不可察的笑,她重新抬头时已恢复了初时的复杂,只道:“陛下,此或为……常情。但恕臣愚钝,个中滋味,的确令人难堪。”

咸诚帝压下怒火,过了半晌才道:“非卿之过,不必请罪,到底是……人心难测。”

话虽如此,被点燃的怒火是不会平息的。

温明裳缓缓起身,在短暂的动作里想起离别前洛清河对自己的那些话。

“陛下不会放弃互市。”洛清河站在雪雾里,身后是银装素裹,“要想让他再度放松钳制,又消去更多对你的怀疑,有一个办法。”

让他对洛清河再起杀心。

如果互市不被放弃,最好的局面是两败俱伤。石阚业的仇必须要报,铁骑需要出兵的理由,而此时告诉咸诚帝有关洛清河表露出的猜疑,会让他放出铁骑成为必然——因为他没有从内部除掉洛清河的手段和证据。

他只能借由拓跋父女的手,但他又必须保证拓跋父女不会活着走出战场。

这场仗不能插手,双方都必须毫无保留。

而天子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不出差错,他又要再传唤一个人。

温明裳才将将站定,便听见咸诚帝预料之中地开口。

“温卿所言,朕都知道了,罪若要论,不若算在功上,两相抵,此番便不加擢升。”咸诚帝挥挥手,“你且回去吧,余下的事,容朕细思。”

温明裳没有异议,恭敬地再度拜过后转身离去。

天子高坐明堂,在片刻后唤来内宦,传话道。

“来人,去传潘修文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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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的拉锯,待到温明裳回了府早已过了预备的饭点。兰芝本还满心备了酥酪,等得久了也反应过来这是主家和赵君若那丫头合起伙来诓自己,又是免不了一阵细声细语的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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