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627)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夏时衫轻薄,指尖的薄热隔着外袍印在了纤细的蝶骨上。温明裳低下头,听见洛清河佯装着叹息板起脸来说。

“别以为我不晓得,鹰房的信上写得明白得很。京城事起时便罢了,平日里也不安生,你走时如何同我说的?少折腾些自己身子。”

她回来得突然,连三城驻军都不过是早了半个时辰知道此事,更别论路上的天枢。温明裳紧赶慢赶,其实心里知道不大可能在此处见到洛清河,可即便是近半分也是好的。

温明裳顺势低下头,在话音刚落下的时分偏头去亲她唇角,学着不久前在城门口的语调闷声重复:“好凶。”

能趴在大梁镇北将军怀里说这句好凶的,天底下也就她一个,偏生这话还说得分外煞有其事,好像真真受了委屈似的。

洛清河哑然失笑,她揉了揉温明裳的发顶,靠近将额头抵在她脖颈里,沉沉地说:“不凶。让我抱一下。”

这仗不好打,人都不是铁打的,都会累。栖谣简简单单的一句拓跋悠往北退让,是拿无数场奔袭穿插打出来的。拓跋悠的打法在开春后就变得十分圆滑,她知道洛清河在找机会诱她入套,于是她借速度的优势打起了新的消耗,骑兵见势不对转头就跑,又在这之后不断地增加袭扰的频率。

除了瓦泽之外,这个月大规模的攻城战没有爆发,彼此都在咬着一口气,看看谁先棋差一着,落入对方的节奏。

铁骑比她预料的更加稳固,离策被调到了东边,这支军队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就是难以逾越的城墙,他们把拓跋悠在白石河岸与拓跋焘大军的联系切断了,这让前锋深陷泥沼,单纯地逼铁骑出战难有斩首的优势,只能另觅良策。

摆在拓跋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北退与拓跋焘的部众会合,借势在战场上打开新的口子来击散洛清河的布阵,二则是将目光投向此时铁骑最薄弱的地方,来一个出其不意。

选前者,她或许能继续在缝隙里为都兰攫取新的战功,但这样一来现在铁骑分散的局面会被更改,她找不到直接对铁骑斩首的机会。将远比士兵更重要,拓跋焘已经得到了咸诚帝的许诺,此时退让不仅他不同意,王庭也会随之对都兰施压。

她其实也没得选。

最后一战近在眼前,之于两方皆如是,天枢来得不可谓不是恰到时候。

温明裳垂下眸子,环住她的肩膀轻轻去蹭她的鬓发,“在这儿呢。”

帐外军士来来去去,夹杂着马蹄铁达达的声响,天色稍暗了些,明明还有日头,却像是要起风惊雨。

这个拥抱好似能延长至天尽头,但其实只有短短的片刻时间。外头传来近侍传报的声响,是宗平去通传的人回来了。

温明裳恋恋不舍地从这个怀抱里退出来,她抚平肩上衣料惹起的褶皱,在起身和洛清河一同绕出屏风前被拽下来挨了一个吻。

主将们在回来时就听说了天枢监军到访的消息,但来的人是温明裳,她们心中自然就有了数,就连进来见到温明裳早在帐内也并不意外。

反正于公天枢本就有监察之权,旁听也理所应当。

若是外头等了半晌不见人的魏伯岭知道这个想法,怕是又要骂一次娘。

“明日天亮之前,留在这儿的飞星依照计划从樊城绕西山口北上。”时间有限,洛清河干脆地看向她们,“但是守备军要改,再调两千人去樊城,做好骑兵攻城的准备。”

两地守军人数本应相当,这个变动不算小。元绮微怔了一瞬,随即不解道:“拓跋悠要从樊城突破?此时攻城,骑兵的速度就要被拖慢,拓跋焘现在困于瓦泽,离策与祈溪两营策应,他很难迅速抽身驰援,拓跋悠要打只能依靠自己。”

打樊城不是个好选择,一旦久攻不下,就是腹背受敌。

“如果她真能打下来,那就能从背后把整个交战地的铁骑捅个对穿。”林笙摸着下巴,把自己放在北燕的角度想了想,“她在往后退,目的在于引你追击,拓跋焘的确被困住了,但是同样的,三大营去其二,你手里现在只剩下善柳,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你已经被‘独’出来了。”

元绮微不同意,反驳说:“但是如何打?骑兵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日打掉一座有着数万守军的要塞,更别说樊城之后还有……”

话未说完,余下半句已经卡在了喉间。守备军的都统眸中一凛,迟疑地看向了洛清河。

“当然可以打。”洛清河转着扳指,“是有数万守军不假,但这不是让你们出去了么?”

河对岸还有一支军队,那是飞星留在这儿的原因。拓跋焘把他们当作眼睛,但拓跋悠不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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