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644)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投石车的轰击停了。

拓跋悠猛然回头,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玄铁的重甲蔓延开,他们横扫过后军的骑队,唰地亮开的刀尖上鲜血迸溅,几乎只在眨眼间就撕开了军阵,为了安置这些器械,这里的狼骑早就慢下来了。善柳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他们不是横亘起的沟壑山峦,而是狠狠砸向旷野的惊雷。

拓跋悠调头回马,她的嗅觉让她当机立断抬刀格挡,下一瞬铁骑前锋的刀就砰地撞了上来。

洛清河没戴面甲,滴着血的眉目就赤裸裸地暴露在狼崽面前。将军唇边勾起薄笑,令人毛骨悚然地低语:“好久不见!”

弯刀斜过去滑开刀锋,拓跋悠吃力地架住这个力道,在侧身时抽刃要刺,但铁指在她挥刀前就握了上去,血混在一起,骨裂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拓跋悠吃痛,登时松手回防,但挨得太近的后果就是难以避免地被倾轧,铁指收掌成拳,带着温热的血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踏雪后退了半步,它喷薄着热气,足下踏着碧草与泥沙,还有数不清的尸骸。

拓跋悠捂住口鼻,用北燕话下令:“变阵!撤退!”

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洛清河会紧追着自己出现在樊城战场,她明明已经在荼旗尔泽四周的追逐里将这个人甩在了身后,狼王会让骑兵穿过久战的离策撕咬住他们来为这里的攻城争取时间,但这一切都没有奏效。

拓跋悠自问自己的“快”已经达到了极限,对方的弱点也被摆到了明面上,她甚至收到了四脚蛇最后递出的密报——

可是为什么?洛清河为什么没有被困住?

不再被投石车压制的守军开始反击,他们带着血仇杀出城门,这里埋葬了他们不知几多手足,此刻就该血债血偿。

轻骑在重甲阻挡不到的间隙奔袭而出。

洛清河打马追了上去。

这才是真正的追逐战,玄铁重甲从四方潮涌而至,铁甲遮挡了烈阳,空中的猎隼哀鸣着坠落,荼旗尔泽附近水草都被染成了赤红色。

重骑的速度没有缓下的趋势。拓跋悠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论洛清河用了什么办法,她只是让自己“藏”在了狼骑的眼皮子底下养精蓄锐,就像拓跋悠自己在荼旗尔泽藏起步兵和攻城车一样。

白石河的对岸风平浪静,没有援兵。洛清河如她预料的那样解决了拓跋焘放在西面的耳目,也出乎意料地用两支重甲拉扯住了狼王的脚步。

但她还没赢!拓跋悠把马鞭抽得震天响,绊马索就在此时于面前倏然拉起,她扣紧了缰绳扬蹄强行跃了过去,但身后的士兵没有这么幸运,落马声此起彼伏,她回过头,迎面而来的就是带起倒勾的守备军长枪。

步兵的脚程不够快,这里的狼骑太多了,元绮微能拦住他们一时,但没有长久的效果。

噌——

斥候的耳尖颤动,他仓皇回望,看见火光的刹那肝胆俱裂。

“烽火台!烽火台!”

拓跋悠勒住马,放眼眺望时碧青的眼睛里倒映出黄昏中跃动的火光。

烽火台的重燃意味着这附近都有洛清河布置好的伏兵,这些人蛰伏在苍野里,就像这些惹人厌的铁盾步兵一样,会在背后用冷刀子把骑兵拽下马。

她有刹那的迟疑。

可铁骑就在身后,刹那的迟疑也足够致命。拓跋悠提刀划入盾牌间隙,爆发般砍掉了后方守备军的脑袋。

“收紧!东|突!”她飞速反应过来,“没有那么多兵马!那是障眼法!”

对,就是这样。不是速度不够快,而是就像这些坐落各处的烽火台一样,洛清河把战场分割开了,她在每一处架起了沟壑,用一环扣一环的布阵,将将军们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就为了在此刻扼住骑兵的咽喉。

骑兵们随着这声命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们学着样子破开守备军的阻拦,放眼似乎已经能看见背后的白石河。

元绮微躲开弯刀,喝道:“散!”

骑兵哗然奔了过去,她算着时间,在几息后道:“收拢!”

长枪|刺入皮肉,从中间将这批骑兵拦腰折断,铁骑就在身后,紧跟着就是尸首坠马的声响。

踏雪在转头时和她擦肩而过。

弓弦如满月,锐箭携着劲风,呼啸擦过狼骑将军的肩膀。

拓跋悠勒紧缰绳调整方向,战马踏过河岸,在晃动间只听得火机咔的一声响,火铳齐鸣间,她身边的骑兵被直接打散了。

轻骑在硝烟弥漫里奔袭而至,阮辞珂横枪一扫,把战马的脑袋往后别了过去,枪尖入颈,马匹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轰然倒了下去。

拓跋悠滚落在浅滩边,她就近寻找着落单的战马想要再度翻上去,铁索咻地抛了过来,就如同她当初勒住石阚业一般勒入了她肩臂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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