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677)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老头简直是涕泪纵横, 不等天子开口, 先一步满斟美酒起身, 山呼道:“老臣, 为陛下贺——”

咸诚帝深深吸气,抬手让慕长卿先给他滚起来,而后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善, 道:“宗正此话从何说起啊?”

宗正满饮此杯, 言辞恳切道:“齐王殿下为陛下长子, 龙章凤姿,今又觅得姻缘,成家立业再无缺憾。陛下,老臣以为,这自然是好事一桩,当以为贺!”

咸诚帝紧咬牙关,忍着想把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老头架出大殿的念头,转头道:“齐王,朕竟不知你何时有的意中人?是哪家的姑娘,何不一并说来听听!”

哪是不知,分明是清楚得很,还想把人抓来充当御下的筹码。慕长卿在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端出一幅痴心不改的模样,眼眶微红道:“儿臣有违陛下所期,此人并非京中贵家之女,不过一介白衣,出身寒微。儿少不经事,幸于丹州得卿开解,方有今日不负皇族血胤之种种。”

“陛下往昔教诲儿臣铭记于心,得意中人如斯,儿臣别无所求。往昔因其出身不敢言,今朝惟愿陛下开恩,准臣之所请!”

言罢她俯身长拜,宗正听完更是泪盈于睫,竟也跟随着一同拜下。慕长卿虽未多言,但能让这么个混账玩意回头的姑娘品行定然是不差,宗正心说出身寒微就寒微罢,总比挂着京中那些风闻叫皇室难堪的好。

都到了这个年岁,人也无心争位,天子还有什么好奢求的?若是犹豫着把人给赶跑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这并非宗正一人的想法,温明裳端坐案前,抬眸一扫周围朝臣的脸色便知道他们心中大抵也未将齐王此举放在心上。她端起酒盏轻抿一口,听见上首的萨吉尔终于找到机会出来打圆场夸赞一句天家竟情深至此,暗笑慕长卿真是反应迅速。北漠上一个和亲的王女嫁的是北燕大君,今次摆到门前的机会,咸诚帝不盯着她就有鬼。与其严词推拒,不如顺水推舟。

这是国宴,当着面将话说到这份上,咸诚帝不论是推拒还是只应承一个侧妃都失了颜面。他最是在乎这些笔墨定论的人,哪会放任这名声传出去,只能吃了这个暗亏。齐王又拿的是暗卫玉符来求,这是明摆着告诉天子,她根本不要这“权”,太宰的暗卫还给天子,这个做爹的也别来管她的事。

咸诚帝任座下群臣议论半晌,末了扶额道:“罢了,话已至此,朕焉有不许的道理?宗正,将此事拿回去议,给这小子挑个良辰吉日办了。”

他挥手免了慕长卿的谢恩,像是眼不见心不烦似的转头去看客座,“叫诸位见笑,朕的这个皇子便是如此脾性……王子若真有意,皇族旁支尚有诸多才俊,朕的皇嗣,唉,到底是无缘。”

洛清河坐得近,闻言瞥了眼那头悻悻垂首饮酒的晋王,忍不住抿唇掩下了没绷住的幸灾乐祸。

不说储君对发妻的一往情深,如今就连风流之名满京的齐王都说了这种话,萨吉尔连那句天家倾身都说出口了,可见不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至少大梁皇族这“专情”的名头是打了出来。慕长珺就算想借机与北漠交好,以此套取今后古丝路乃至更多的人脉,此刻也是万不可说出口了,否则就是在打大梁自己的脸。

他正妻故去可还不满两年。

质子未注意到这些细处,他放在膝上的手因适才萨吉尔暗中的拖拽而发红,为了不使人发觉只好暂且不做动作,婉言推拒了天子的好意,只说但凭大梁做主便是。

教坊司的乐舞在这段各怀心思的插曲后再起,宫人另托玉盘斟酒而上,将暗地里的风起云涌都掩盖入了丝竹声声里。

北漠之心已表,北燕使臣在沉寂许久后才终于捧杯起身。

他未有多言,只简单说了两句谢,仰首便饮了三杯酒。酒樽斗深,这种喝法宴上少有,不乏有人啧啧称奇,称燕使海量。

原本到此便可退下,使臣却转身令宫人再斟新酒,迈步径直下阶,行到了洛清河的席前停下。

群臣登时哗然。

“使臣这是何意?”咸诚帝见状开口询问,似是饶有兴味。

“雁翎的铁骑将军之名,我大燕举国皆知。”使臣抬手齐额,向天子解释道,“过往两国为敌,但大燕的儿郎敬重英雄,我主亦如是。故临行前,我主于王帐前有所嘱托,和谈若成,以此一杯,敬将军,敬英雄。不知大梁的皇帝陛下,可否允准。”

他说的我主,众人便只以为是北燕的那位幼君。但洛清河转着酒樽,心下知道他说的应是都兰。

北燕的王女张弛有度,她不想把这盘棋玩得腹背受敌,若是能成友邻,那对王庭可就成了隐藏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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