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701)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有性情耿直的不满天枢此令,于市痛斥此举与小人无异,可话才出口不过三两句,便被巡查的禁军拿块破布堵住了嘴扣了下去。一介书生可比不上这些旧日的兵痞子,下手一没个轻重,隔着几条巷子都能听见痛呼声。

翠微的羽林闻声而来,看见这阵仗正想要喝止,被禁军劈头盖脸一句不是你管的地界少来掺和给堵了回去。

此后数日,相熟的都未在城中再见到被拿下的那人。

大理寺虽如往日般尽己所能放掉了所谓“轻者”,但为禁军拿下的人他们却极难插手,不少人途径校场,看见大理寺的吏胥于门前扼腕长叹。

不到半月的功夫,坊间人人自危,就连白日里做些小本营生的摊贩都不敢如往日般与客多说只言片语。朝上对此举亦是争论不绝,但羽林既动,便摆明了是天子之意,天枢此时只为喉舌,难有己见,真要提及,倒是有不少人觉着温明裳这是代君行酷吏之事。

只是天枢之请由她提,这个结局便有些咎由自取的味道。

宫中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象,冷眼而观的天子听罢了呈报,满意之余不忘假意叫人提醒一句过犹不及。内宦奉命将口谕传抵了天枢,温明裳对此并未多言,只恭顺地应了句是,过午便有此前被带走不知所踪者被放回了家中。但他们闭门不出,任凭亲友如何相询都缄口不语,俨然一副被折磨得不堪其扰的模样。

又两日,温明裳离开了侯府,住入了官吏上差的班房之中。

“时势已定。”咸诚帝面前摆着的正是羁押之人经“审讯”后呈上的供词,天子目光深深,森然道,“将门之府,抱不平者竟有如此之多。”

“此地尚为天子脚下,若是燕州……其人又该有几多?”

阶下的沈宁舟不敢答话。

“让她继续查,继续锁住这些人的口舌。”咸诚帝挥袖,“取笔墨,明日朝上告知群臣,这左相印,正式由其代掌。”

“自此政令畅通,除却储君阁老,凡有非议,便是藐视天威。”

细雪落满窗台。

兰芝还在收拾屋子,她们从侯府搬出来时老管家千叮万嘱,恨不得什么都给带上。还是温明裳无奈解释道不可露出马脚才扼住了将行装放满整架马车的趋势。

这班房的小院比之临着侯府的院落还小些,拾掇出来并不费事。就是不能带人出入,令得消息传递颇为不便,只能辛苦赵君若多跑两趟。

“旨意已至。”赵君若坐在屋顶,放飞了信鸽,“你打算接下来如何?”

“京城的大门并未关闭,出入皆是自由。”温明裳拢着氅衣坐在小几边烤火,低声道,“京城已压到尽头,该离去者自已入各州境内,就看这山野的笔墨如何化作割开铁索的刀刃了。”

赵君若跳下来,听罢担忧道:“我还是有些担心。风雨一起,你与天枢就是首当其冲。不能求人人皆参透你为傀儡,执棋者在后的真相,只要有一人参你,其中风险便不可轻易论断。”

“参便参吧,从前这种事便少了吗?”温明裳抿唇,随着说话声小心挑开腕口的衣袖。她没有摘那条系绳,只是将之藏在了重重衣袂遮挡之下,令人难以窥伺。

“莫说山野的唾骂指摘。”她转过头,目光浅淡,“明日左相印一改其主,阁老和东宫就要先参我一本。”

但这是好事。那些流言悉数指向为北境、为洛清河抱的不平,这是故意为之,也是天子内心深处最不想为人所知的猜忌。可这些话就如那日禁军总督所言,并无真正的过错。她压抑流言到了如今可谓苛责,就是在等天下文士将会有的反扑之日,民心是连天子都无法左右的东西,而崔德良便是那个告诉这些人他们无错的底气。

杀一人易,屠万人难;遏一人言易,止万人口难。

储君亦如此,但他位子更加特殊。咸诚帝调翠微给晋王入京是为了辖制,储君既立,无过不废,慕长临在朝中贤名正盛,可唯独缺少的就是兵权。禁军的布置是为他用的,洛清河让宗平为禁军刻意留下了提醒,稍加思索就能看出是一场戏,这些人会将储君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们会成为慕长临无形的一道保命符。

而算到长公主,经此一事,天子的目光已经彻底从她身上移开了。而等到各州声势一起,他更是无暇顾虑。反正人已在宫中,于天子而言,此刻慕奚不可能再翻起风浪。

天下流言一旦积攒到了让咸诚帝头疼的时候,四脚蛇就该动了。潘彦卓此刻的确做不了太多事,但他还能将消息传到拓跋焘的耳朵里。狼骑在正面已无法相抗,如果她是拓跋焘,就该露出颓势,以退为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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