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月(749)

作者:苏弦_ 阅读记录

可是如此一来,都兰的所作所为在还未臣服的北燕人眼中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洛清河的额发被北方吹得向后曳动,她在短暂的思考后反应过来,“她想要借我们的势分裂北燕,提前自立为君!”

“……她的确做出了一个承诺。”林初目光深深,“一个如你当日猜想的承诺。她的‘客人’会星夜兼程斩断萧易南下的脚步,也是拓跋焘北归的通途。”

都兰要把拓跋焘留在交战地。大梁百姓并非如朝中官员明白北燕早有分裂的趋势,她以示弱换取同情,用阻拦萧易和献上狼王的项上人头的诚意换来人心的原谅,她要以此为跟随自己的子民换取休养生息的机会。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她笃信洛清河不会拒绝,所以那只猎隼不必带去回信。

她如当日洛清河暂且按下攻势后的那样,为大梁亲手递上了剿灭敌酋的引线。

“雪融了。”洛清河转身滑下雪丘,薄雪覆上她的军靴,踏雪终于转过了头,海东青停在马鞍上,在她取下上头挂着的头盔前展翅重新遨游穹顶。

“各营已就位。”林初紧随其后戴甲扶刀。

背后日出的微光微微闪烁,取而代之的是由铁甲组成的无尽阴云。洛清河翻身上马,她迎着熹光亮出了掌中寒刃。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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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雪停了,城门守卫的军士换下了城头夜里被风雪催打的白幡。天子崩逝的消息已飞马传至各州,陆续有人听奉礼数入都吊唁,白幡挂入长街窄巷,原本应在岁后最为繁华的王城陷入了黑与白的苍凉。

沈宁舟在率队入城时还有些恍惚,天地更易不过眨眼,总有人被甩在了身后。她从前不知乔知钰为何终其一生都难走出太宰一朝,如今时过境迁,竟有些难以言喻地感同身受。

天子的功过对错后世任凭说,但无论如何,咸诚帝都是对她有恩的主君。

玄武大街的百姓自觉让出了一条通路,玄卫们无言地打马一路缓缓行到宫城前,重檐满目萧然,红墙翠瓦都黯然失色。秦江在门前率众相迎,他自知逃不过戍卫不力的罪名,在沈宁舟下马前便俯身跪倒马前。

“末将有罪,请统领责罚!”

沈宁舟垂目默然地注视了他片刻,哑声道:“如今京中境况如何?”

“赵大人奉太子殿下之命,如今正在宫中详查其中细则,昨日仵作查验的公文已送到,赵大人道再过两日必有定论。”秦江没有起身,他将头伏得更低,“为免逆贼卷土重来,宫中已戒严,翠微与禁军虽有少部分留在京中以备不时之需,但以免动荡,已依旧制退守城外。”

“知道了。”沈宁舟终于抬起了手掌,她越过了秦江,背身道,“半个时辰内,把那一夜轮值的羽林名册送到我那儿,即便是事发时还未上差的也要一并送过来。禁军收敛的刺客尸身可还存于宫内?”

秦江刚刚爬起身,一听问话连忙低下头,道:“存于凤翎台暗室。”

“好。”沈宁舟负手而立,眼中倒映着的是飘动的白幡,“去和大理寺的人说一声,所属腰牌我要验,尸身如何我要看。让他们的人去给赵大人通传一声,过午我要见她。其余人不必再换,但在旧制的基础上再加一队人,夜里尤其要盯紧。至于你身上会背什么罪名……两日后大理寺的结果出来后自见分晓,且下去吧。”

秦江连连点头称是,他不敢再触自己这位上司的霉头,快步带人去办了。

玄卫簇拥在沈宁舟身后沉默无言,这些人和她一样,蒙天子大恩,本是被打磨得最为锐利的刀,可如今这把刀不仅破不开北境层层的盔甲,回首却连执刀人的身影都望不见了。东湖可以转投储君门下,这是旧制,是有法可依的规矩,但玄卫却未必可以。

慕长临仁慈,他在做亲王的时候便贤明广传,这种人不会豢养死士,也不屑于用这些阴诡下作的手段。

一朝天子一朝臣,即将上位的新君如此,那么他们这些玄卫该何去何从?

沈宁舟沉默地从怀里抽出了一封一路被摩挲得卷边的信笺,她静静地注视了一阵隐隐透过信封的磨痕,须臾后将信笺彻底揉成了齑粉。

她没能给玄卫们答案。

仆役正在清扫阶前积雪,老管家登台取下了府上挂了数年的经幡。

赵婧疏到访时,温明裳刚代洛清河为侯府的祠堂新换上了一炷香。新送来的军报放在案头,香灰掸落其上,顺着墨痕描摹出勾连的文字。

“铁骑已过鸣稷山。”温明裳拂去落尘,侧过身望向来客,“想来不用几日,天下皆知这一战的结果如何。”

三法司不参与这其中,但赵婧疏知道她说这话的用意何在。大理寺卿手中同样拿着公文,但她并未如前两日一般即刻将正事倒进说明,恰相反,她将那份公文放到了案几紧邻着军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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