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1130)
赵魏洲仿佛听见一声刺耳的噗嗤声,两个北雍骑卒被一刀捅穿,尸首被那北契骑卒一脚踹开,举刀又砍下了第三名北雍骑卒的头颅。
那一张张失去鲜活的脸庞,是如此年轻。
有人倒下,便有人前仆后继,他们都在以同样的方式告诉敌人一个事实,他们不想死,但从不畏死。
赵魏洲一声嘶吼,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仅仅只过了半炷香。
当浑身浴血的赵魏洲再次抬头张望,目之所及,皆是身披北雍甲胄,手握雍刀的尸首躺在血泊中。他木然转头望向两个女子所处的方向,重重铁甲之后,根本看不到那纤细的身影。
他只看见,有一名铁甲鲜亮的骑卒朝他策马狂奔而来,手中战刀高高举起。
赵魏洲一动不动,眼神无比清明。
但就在此时,那一骑忽然放缓了马速,竟慢慢停了下来。
同时,赵魏洲低头看着脚下。
从白雪下露出的黄沙,正在不可思议的战栗。
他举目四望。
正南面,隐约有人影显现。
漆黑如夜的铁甲,在茫茫大雪中格外刺眼。
——————
几百里外,登上城头的洪士良遥望向南面,远处火星点点。
他听见身旁的李长安喃喃道了一句:“上阵杀敌,莫管身后,自有袍泽替你挡下千军万马。”
——————
这支突如其来杀入战场的骑军,人马皆披甲。
沉闷整齐的马蹄声,踩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那个令天下人都闻风丧胆的名字呼之欲出。
北雍铁骑甲天下。
唯有。
玄甲铁骑军!
第496章
一只鹰隼,迎着漫天风雪,在高空滑翔出一道忽高忽低的弧线,急速坠向地面。
燕白鹿双手拖住这只有些力竭的鹰隼,它从君子关飞来,顶风逆行了两百多里路,双翅与胸前的翎羽结了一层雪霜,躺在燕白鹿的怀里,逐渐奄奄一息。
塞北此等恶劣气候,饶是土生土长的荒漠雄鹰,也不得不低头诚服。紧随在侧的传令兵年纪不大,一脸心疼,从燕白鹿手中小心接过那只完成任务的鹰隼,紧紧捂在怀里,对于他们而言,并肩作战的战马战刀是袍泽,传递军情的鹰隼同样是袍泽。
燕白鹿看完密信,一把揉碎,“据蔡将军打探来的消息,半个时辰后,北契西营大军将对君子关发动进攻,与前几轮不同,这一次他们似是抱着必胜的决心,不会再如先前那般保存生力,十四万大军倾巢而出,看来北契女帝是真的很心急。”
与她并驾齐驱的骑军统领宁折微微蹙眉,相较于战火激烈的卧风城,一开始就尝到甜头的北契西营大军一直跟君子关打的如胶似漆,可谓有来有往,下手温和。忽然一记猛药,对于兵力储备都尚且充盈的君子关而言,不说不痛不痒,至少也游刃有余,但记起西营那位名叫谢时的领军帅将,宁折又有些释然,到底是年轻了些,经不得敲打,有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想拿军功去堵住那帮文臣的嘴。这种战场以外的官场倾轧,在商歌朝廷早已屡见不鲜。
燕白鹿轻声笑道:“天助我也。”
宁折一听这话,再看年轻女子那张英气勃发的笑脸,心底暗道要坏菜,旁的不说,这位大将军身先士卒的本事可不比那位老将军差多少,一脉相承,甚至青出于蓝。那个如今躺在棺材里的老将军就够不听劝的了,又来个更难缠的小主子,且不论这场仗打没打赢,若把个大将军打没了,宁折这个骑军统领也不用回去了,反正回去也会被同僚打死,第一个动手的估摸就是蔡近臣。
平日里充当说客的大都是性子谦和的庄稼汉曹十兵,但眼下这位玄甲铁骑的主将领着一万铁骑赶赴倒马关救人去了,这份苦差事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宁折头上。
有苦难言的中年汉子酝酿了一下措辞,咳嗽了一声,郑重其事道:“大将军,咱们出关前就说好了的,这五万骑军,末将领三万做先锋,先打乱敌军阵脚,再配合漏斗关的三万骑吃掉城头附近的步卒阵营,等他们开始后撤你再堵死漏斗口,咱们前后夹击把这十三万大军瓮中捉鳖一锅端,在此之前,大将军率领的两万骑绝不能提早暴露,你心里有数吧?”
燕白鹿淡淡瞥了他一眼,面露不悦,显然被戳中了心思。
君子关有个别名,其来由源自于关外的特殊地貌,几百年前此地乃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后来逐渐搭建起了抵御外敌的军镇,各个依附军镇的小村落也由此而生,在人为有意布局下,日渐形成了两头宽,由深而出逐渐变窄的地势,若从高空俯瞰,便是一个形似漏斗的三角,角尖则位于两座军镇中间,故而燕字军中许多老卒给它取了个极为贴切的名字,漏斗关。这也是北契大军为何要先打下两座军镇的缘由所在,若沿中路直捣黄龙,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把军功给北雍送上门去。